半月前的積雪,被連日來的陽光溫暖得已是所剩無幾。
出了雁門關,一連走了半天,才走到這連綿的群山外。
這半月來,白馬在關前客棧被養得又恢複了滿身的光亮。還是一馬一車一主一仆,如同半月前的幾個月裏,安安靜靜地走過了許許多多有人或無人的地方。
大同自古便是軍事重鎮,戰略要地。同時也是雁北最繁華的地方,素有雲城之稱。
郊外的道路寬闊整潔,馬車行駛得沒有絲毫顛簸。道路兩旁最多的就是老態畢現的柳樹,龜裂的樹皮猶如八十老嫗曆經滄桑的臉龐,布滿了深溝淺壑。不見了春夏之際婀娜多姿的風韻,龍鍾的樹幹索性賭氣似的將臃腫的肥腰扭在一邊。曾經繁茂的柳葉被這寒冬之季的西北風蹂躪得盡皆凋零,光禿禿的樹枝兀自在風中顫抖,似乎在向入城之人宣告雲城寒風的凜冽。
臘月初五午後剛過未時,楚天舒的馬車駛進了雲城。
天雖然冷得滴水成冰,但是這嚴寒似乎永遠無法凍結人們生活的熱情。街道兩旁滿是吃吃喝喝的小攤。煮著餛飩的鐵鍋上騰起陣陣的香霧,油炸臭豆腐奇怪的味道竟然直接從街頭傳到了巷尾,一群穿著棉襖的小孩興致勃勃地隨在一輛冰糖葫蘆手推車的左右。煙霧繚繞處,賣烤羊腿的大漢放開銅鑼般的嗓門大聲地吆喝著,幾家毗鄰的皮貨店總是有穿著華麗的太太小姐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白馬似乎也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了,居然停在一家餛飩小攤邊不走了,任憑白須老者怎麼催促,白馬就是固執地一動不動。
楚天舒心想幹脆就在這吃上兩碗餛飩,然後找家客棧先住下,再四處逛逛,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到了陌生之地,先考察民風鄉俗,才不至於冒打冒撞”,這是父親叮囑過不下百遍的話,楚天舒是不會忘記的。
剛出鍋的餛飩,皮薄餡大,剁成肉泥的羊肉,是不會讓客人失望的。楚天舒一連吃了三大碗後,才滿意地擦擦嘴,站起身來。
付錢時,他特意多給了小攤老板幾文錢,老板不住地稱謝。楚天舒在即將離去時又轉身問道:“麻煩您老人家了,請問您,雲中客棧怎麼走?”
老板笑嗬嗬地說道:“一看客官就知道您不是普通人,能住雲中客棧的人,是非富即貴啊!您出了這條街,向右拐,再過兩條街後左拐,您就進了雲東街,那裏最氣派的那家客棧便是雲中客棧了。
謝過老板後,楚天舒卻不上馬車,吩咐白須老者先到雲中客棧,他自己決定好好走走,好好看看。
道路兩邊,除了吃喝的小攤便是出售日常生活物什的小店。楚天舒覺著也沒什麼興趣,就自顧自地往街尾走來。
街尾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家古董店。楚天舒自幼多見的古董玩物大都出自江南,這眼見著塞北的古董店,倒多了幾分好奇,他絲毫不見猶豫,大步走進店來。
店裏隻有一位夥計看店,想來生意並不見好,幾幅潑墨字畫倒也將這間並不寬敞的小店映襯的多了幾分典雅,可惜隻是仿品。幾百件古董擺在架子上,也難見幾樣正品。雖然也有幾樣玉器很是搶眼,但也是三等品,不登大雅,騙騙傻瓜式的富家子弟倒還可以,想入楚天舒這樣見過世麵的法眼真可謂是難上加難。楚天舒不禁搖了搖頭,滿懷失望,正準備離開時,老板挑簾走進來說道:“這位公子果然是見過世麵之人!不錯,這些物什的確不怎麼樣,不過小店最近還真來了幾樣不凡之物,公子要不給張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