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西邊的天空透著淡淡的粉紅色,大片大片的雲朵迅速向天邊靠攏,三月的風,吹得人全身麻麻的,其間淡淡的花香聞之欲醉。
文君酒廬的酒真是不錯,酒香和花香混在一起,聞得趙孟頫暈乎乎暈乎乎的。暈乎乎的趙孟頫晃晃悠悠的進了文君酒廬,裏麵當壚沽酒的美嬌娘說著吳儂軟語,聽得趙孟頫心裏也暈乎乎暈乎乎的。
暈乎乎的趙孟頫喝了很多酒,心滿意足,便大筆一揮,筆下的山水分外靈動,畫完後,看也不看便甩給了那個美豔的老板娘,絲毫不介意單單這幅畫就可以買下整個酒廬。
南宋被滅,他多次請辭不成,被迫入朝為官,日日醉生夢死,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久前,忽必烈下令讓他負責科考一事,委身為官已經非他所願,如今又要為大元甄選良才,實在勉為其難。
於是,他迷上了喝酒,喝醉了可以暫時忘記平日裏的不快,恢複閑雲野鶴的生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裏縱橫馳騁,為了那片刻的歡愉,他甘願忽略酒醒後無邊的蒼茫與孤寂。
趙孟頫搖搖晃晃的走在大街上,透過醉眼,他覺得所有人都像喝醉酒了一樣,東倒西歪的走路,房子也和喝醉酒了一樣,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起。
趙孟頫嘴角滿是淒涼的笑意:“眾生皆醉我獨醒啊!哈哈哈哈!”
路人自然不會理會這個酒瘋子,紛紛給他讓路,趙孟頫見前路坦途,揮舞著雙手:“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哈哈……”
趙孟頫醉醺醺的回了自己宅子,唯一的老仆見他又喝醉了,搖搖頭什麼也沒說,趙孟頫關好門,將茶壺裏的茶統統倒進自己口中,然後重重倒在床上,很快,老仆便聽到趙孟頫渾厚的呼嚕聲,便搖搖頭掩好門退了出去。
夢中,趙孟頫發現自己變成了陶淵明,在南山下悠然采菊,看雲卷雲舒,又變成了莊子,恍然一夢,不知身在何處,未見彩蝶翩翩起舞。
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從他頭頂炸響:“夢醒不知身是客!趙孟頫,你還要睡多久?”
趙孟頫從夢中驚醒,卻見床頭站著一個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麵目,卻覺得他的眼神分外閃亮。
“你是……”
“趙孟頫,作為我大宋世祖後代,委身元人,你可否覺得羞恥?”
趙孟頫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趙孟頫,你可還記得崖山張世傑?”
趙孟頫愣了一下,第一反應便是此人是大元的探子,便搖搖頭,但又覺得有些不妥,便道:“聽說過此人,卻從未見過。”
“那你可識得此物?”那人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露出一顆明黃色的大印,正是大宋傳國玉璽。
趙孟頫顫抖著手將打印接過,仔細看了看,沒錯,正是真正的傳國玉璽。他抬起頭,強行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搖頭道:“不認識。你深夜闖入民宅究竟所為何事?再不走,我喊人了!”
那人將玉璽拿回,彎腰施禮,放緩了語氣道:“趙大人不必擔心,在下張穆,家父張世傑,。今日前來,是有事請大人幫忙。”
“大人……”趙孟頫撇了撇嘴:“什麼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麼張世傑,你拿的東西我也不認得,你走吧。”
“大人!”張穆急道:“您寧可這樣渾渾噩噩過下去,也不願意為複興大宋做些事情嗎?”
趙孟頫臉色一白:“複興?國破山河在……故人半零落,皇族四飄零,何談複興?”
張穆抿了抿嘴唇:“在下隻問大人一句話,‘風雲際會日,潛龍可升天’可是大人所做?”
趙孟頫低下頭沒有說話,張穆又道:“大人如此消沉,隻不過是因為大宋皇脈斷絕,恭帝也遠離大都,中原大地遭受胡虜踐踏,民不聊生?”
趙孟頫依然沒有說話,但身體已經在微微顫抖,張穆又道:“如果我告訴你,皇上還活在世上,我此次前來是奉皇上的命令呢?”
“皇上……還活著?此事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什麼皇上,也從未想過複國,隻想保住家人,你不走,我真喊人了。”趙孟頫警覺的看向張穆道。
“大人何必如此戒備在下,大人不覺得今年大都和以前不同了嗎?這一切都是皇上所做,天象將變,大人感覺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