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陸琨，伯顏叫人收拾了殘羹冷炙，自己背著手站了片刻，隨手打開了斯欽都日今天下午送來的戰報。
巴圖，還是死了。就在陸琨離開後不久，巴圖終究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對於這個人，伯顏談不上倚重，可也知他做事格外認真，對自己也忠心耿耿，他的死，伯顏或多或少有些難過，尤其是看著他自知命不久矣寄來的各種總結，讓他感到，自己還是埋沒了一個忠心的部下。
巴圖在最後的信裏，極力讚揚了陸琨，說他為人機敏善良，是個可造之材，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容易心軟，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成為伯顏的左膀右臂。
伯顏認同的微微點頭，合上最後一封戰報，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暗自感歎自己真的老了。
“爹爹！”玖月抱著琵琶走進了，輕聲道：“爹爹，我學會了半首新曲子，你想聽嗎？”
伯顏見到玖月，嘴角泛起一絲慈愛的笑意：“玖月，還不睡啊？”
“爹爹要不要聽嘛……”
“聽，當然要聽。”伯顏拍了拍玖月的腦袋，整整衣服坐好，玖月嘟著嘴坐下，將琵琶放在身前，輕輕撥弄了幾下，還算成曲子，伯顏也裝作很欣賞的樣子，閉上眼睛輕輕打著拍子。
忽然，一聲尖利的破音急劇劃過伯顏的耳膜，伯顏跳起來道：“玖月，你有沒有受傷？”
玖月搖搖頭，有些懊惱的垂下手：“那個師父講的不明白，我還是不會……”
“沒關係，我們玖月還小，慢慢學就好。”伯顏笑著安慰玖月，玖月卻抬起頭：“爹爹，我想換個師父！”
“哦？”伯顏玩味的看著玖月，笑道：“你要換師父？”
玖月點頭道：“嗯，爹爹。狼棄哥哥身邊的樂師是不是也會彈琵琶啊？”
伯顏洞察的拍了拍玖月的腦袋：“這個我倒是問過，他說會一些，不過，你是想趁機出去找你狼棄哥哥吧？”
玖月紅著臉低下頭：“爹爹……”
“唉，那個人很危險，爹爹不想讓你牽扯進來。”伯顏想起什麼搖頭道：“你想去找狼棄，我不攔你好不好？”
“不好！”玖月搖搖頭：“那多難為情嘛……爹爹……”說著，伸手去扯伯顏的衣角。
伯顏無奈道：“好吧，爹爹答應你，不過，除此之外，你不要和那個人過於親近，他是個壞人，和你狼棄在一起，也是讓你狼棄哥哥監視他，你明白嗎？”
玖月皺了皺小鼻子，嬌嗔道：“誰要理他！哼！”
“那個人……長了一副好皮囊，人也聰明。”
“會比狼棄哥哥還好嗎？”玖月哼了一聲：“誰也比不上狼棄哥哥！”
伯顏無奈的搖頭道：“不會，爹爹答應你了，明天和狼棄說，好不好？太晚了，去睡吧！”
玖月一臉欣喜的點點頭，蹦蹦跳跳的離開，伯顏看著玖月的背影，眼神裏幾分憐愛，幾分不舍，忽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頭腦中閃現，卻被他強行壓下，不行，玖月那麼天真，不能把她卷進來。
可那個想法再次在他腦中盤旋，他搖搖頭，拚命驅逐自己頭腦裏可怕的想法，可另個一聲音在他頭腦裏炸響：“你心甘情願的把玖月嫁給狼棄，就沒有自己的目的嗎？”
的確，作為過來人的伯顏，知道陸琨對玖月並沒有男女之情，可他自願撮合玖月和陸琨，一半是因為玖月對陸琨有意，另一半，就是想讓陸琨成為自己的忠心部署，女人有時候也是一種手段。
歎了口氣，伯顏拿著燭台向臥房走去。
“嘭！”雕花的窗戶猛的打開，寒風急劇湧入，燭火垂死的掙紮幾下，終於熄滅，伯顏警覺的轉到刀架上去摸佩刀，不想卻抓住一隻滾燙的手。
“哢哢……伯顏，好久不見……”說話的人聲音沙啞，分明是咬牙切齒。
伯顏心中一凜，冷聲道：“你是何人？”
“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哢哢……”伯顏隻覺一根炭火般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臉，他想逃跑，不知為何卻怎麼也動不了。
那人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哢哢，伯顏，你忘了？十年前，你將我趕出軍營，恐怕想不到我會回來吧？”
“你是……”伯顏臉色一變，正色道：“當時你觸犯軍規，我自然要秉公處置。”
那人繼續陰笑道：“你放心，我今日並非找你報仇，不過……你自然要付出代價！”話音剛落，一道劍光便直逼伯顏喉頭，伯顏歲老，但身形依然不慢，急退幾步，撤到床邊，伸手去罷掛在床頭的刀，卻隻覺手背一熱，接著火辣辣的疼痛傳來，似乎是被人劃了一道傷口，他能感覺到，溫熱的鮮血一點一點順著手腕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