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嘉利走前向她擺擺手,“那我們去吃火鍋啦,下次再請你一起喔。”
“好。”梁家寧揮手。
門關上的同時,她站起身,走到窗邊,靜靜等待乘電梯到達一樓,走出公寓樓的那對男女。
“原來就是她……”
從鍾家小弟那裏聽說過關於郝嘉利的事:她是鍾衍的青梅竹馬,也是差點就做了鍾家媳婦的未婚妻,後來不知為何,她在結婚前逃婚,讓鍾家發一堆喜帖,差點下不了台。
然後,三年後的今天她回到M市,大大方方來找昔日未婚夫。
在鍾衍回家以前,她正在廚房裏邊看單子邊研究怎麼做溫補湯,雪耳、淮山、紅棗、玉竹、黨參、蓮子、北芪、枸杞擺了一爐台,剛說武火煮沸,換成文火再煲兩個小時就大功告成,郝嘉利恰好登門造訪,看來,她做的湯沒有辦法讓他趁熱喝了。
站在男友的立場上,梁家寧是對郝嘉利過去的行為有所微辭,可是,當她聽到真正的內詳,久久無法平靜。這也是鍾衍回來叫走郝嘉利,兩人看上去依舊親密無間,而她都沒有太大反應的緣故——
“三年前我得了食道癌。”
怎麼會有人得了癌症還能這麼坦然自若?郝嘉利那張美麗麵容全然不見恐懼與倦意。
“那……你現在……”梁家寧仔細地看看大冬天緊身******加皮靴打扮的時尚女性。
“放心啦。”郝嘉利笑容可掬,“如果還帶著病,我怎麼可能離開康複中心到處走動?那時快要和鍾衍結婚,忙得暈頭轉向,我隻以為是食欲不好,咽不下去東西……後來發現胸痛,早上起來嘔血,嚇壞了,趕緊去看醫生,結果被告知是食道癌中期。”
“中期。”梁家寧喃喃地重複。
“是啊,我算是幸運的,要感恩了。”郝嘉利樂天地笑,“真要是晚期的話,我大概真的沒法看到阿衍的女友了。”
聞言,梁家寧很不舒服很難過——她確定這不是嫉妒,而是同為女人,為郝嘉利的話心痛。
換成是自己,一場大病過後,未婚夫成了別人的男友,她會笑得出嗎?
“我這個人呢,一向喜歡笑。”郝嘉利嗬嗬地笑,“你讓我哭,我會好難受的呀,我同樣也見不得別人掉淚,認為世上所有的人都該開開心心……當時我那個病雖然不是晚期,終究不是早期,稍有不慎或發生個意外,隨時惡化,醫生跟我說,接下來我要麵對的很多事……尤其是放療,我這個人除了愛笑,還很愛美啊……你要我骨瘦如柴,光著腦瓜麵對那麼帥的鍾衍嗎?我是打死也做不到的,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我先踢了他,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他也好好的,又找到了你這麼溫柔的女友……呐,老天對我不薄的。”
什麼不薄啊!
含著金湯匙出生,樣貌好,身材棒,哪知婚前發生癌變,要治療又不想讓親人愛人看到,找個理由離開他們……不管這邊的人會不會怨她,不管別人怎麼看她,一個人跟著特護背井離鄉,悄悄找個地方躲起來治病,不管怎麼掉光頭發,不管怎麼辛苦,都努力配合治療,等待恢複的那天,這就是那個讓鍾衍三年不曾提起的郝嘉利?這就是那個連她都無法不敬佩的女子?
鍾衍,鍾衍,在你心裏真的不愛郝嘉利了?
鍾衍,鍾衍,你那麼聰明會不理解郝嘉利?
鍾衍,鍾衍,郝嘉利靠她的毅力撐過來了……
人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許,在吃過那麼多苦以後,郝嘉利的後福也該到了,是不是?
“你說過不吃辣的。”
拿走她麵前的小配料盤,鍾衍無視郝嘉利祈求的目光,自己享用。
“就一口啦,好不好嘛?”郝嘉利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在最愛的火鍋麵前蕩然無存,“阿衍,好阿衍,你最了解我的,知道愛辣椒的嘛。”
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的。
“不吃辣椒不會怎麼樣的。”鍾衍抄起公用筷,把熱騰騰的火鍋裏蔬菜夾起來,放到她跟前,“別讓我改變主意,否則,咱們到對麵去吃煮麵。”
“好啦。”她噘起紅唇,“你還是老樣子嘛,一點變化都沒。”
“你錯了。”他拿起手邊的啤酒,大口大口喝著,“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無所謂的人。”
“喔。”她眨眨眼,“是梁小姐改變了你?”
“你跟她說了多少?”鍾衍不答反問,“關於我們的事。”
郝嘉利一手托著下巴眨眼,“我以為你無所不知呢。”
“要說不說隨便你。”他繼續喝酒。
解決掉一塊豆腐,郝嘉利這才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抿抿唇,“你不覺得她有權知道你和我之間發生的事?”
“有必要嗎?”他長眉微攏,“那是過去的事了。”
郝嘉利的眼底掠過一抹黯然,很快又笑嘻嘻道:“那是,你說得不錯,當我初次和她見麵,也沒啥共同話題,自然而然就說起以前啦,不過,你放心好啦,我沒說你的壞話,比如你洗澡洗一兩個小時啦,比如你怕打針……”
“郝、嘉、利。”
那絕對是隱隱含怒的口氣,郝嘉利縮縮脖子,“別那麼小氣嘛,這裏沒外人,難道我說說也不可以?”
“這種事不用你說,她也知道。”那女人等他洗澡等睡著,甚至要陪他一起打針,世上再找不到能讓他如此安心的人了吧。
“這次回來你有什麼打算?”
郝嘉利咬著橘子汁裏的軟管,嚅囁道:“就重新去我爸公司幫忙啦,你也知道,我走這三年,偌大公司都靠他一個人在忙,既然我活蹦亂跳回來,肯定要去分擔些。”
“量力而為。”他溫和地說,“定時去醫院複查吧。”
郝嘉利的心微微酸澀,“會啦,就算我不去,也會有特護押解我去檢查。”
“那就好。”
見他不再說什麼,她也沉默下來,修長的手指緩緩越過兩人胳膊的之間的縫隙,慢慢覆上,而掌心下的大手動了一下,卻沒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