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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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進先把父親扶到了房間裏，回身趁著剛洗過澡後，那狹小空間裏餘溫未消，便隨後進去，正在廁所裏淋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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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進先媳婦已經洗好了碗筷，並收拾幹淨了廚房和客廳；隨後，到過道裏，把放在樓梯下的一個大鋁盆，拿進屋裏，把闞大爺以及闞進先昨晚和今天換洗的衣物，都用洗衣液泡上。這會兒，她正在水池子邊上，用兩個小洗臉盆，在那兒交替洗涮著內衣和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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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門廳的電話一直響得不停，闞進先媳婦心裏想，這個時間能來電話的，隻能是兒子壯壯。於是，她把雙手在胸前圍裙上一抹，便跑了過去，一拿起電話來，便說道：“壯壯，怎麼這時候想起打電話了？……喂、喂、喂，啊！是春呀！你好嗎？孩子好嗎？……我還好，早就不上班了……啊，你等會兒，我和你小叔說聲……啊，爺爺啊，我去看看睡著了嗎……是啊，今天剛起來活動了，吃了飯，洗了澡就上床了，剛才屋裏收音機還響來……好的，你等會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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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電話聽筒輕輕放在那個小方形茶幾上，闞進先媳婦剛走到廁所門前，而闞進先也正好打開廁所門，光著身子，探著頭問道：“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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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洗完了嗎？擦擦出來吧，是春從國外打來的。想和她爺爺說句話。”闞進先媳婦稍微一站，隨說著話，便走過去，慢慢地推開了闞大爺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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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大爺有一個禮拜沒有起床了，今天說是自覺得輕快了不少，但接過二小子遞過來的熱毛巾，闞大爺就在抹臉的一霎那之間，毛巾熱氣和臉麵感覺，即刻讓他胸口中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攥了一下，之後的那份感覺絕對不是針紮刀戳的刺痛，而像是某種空間急劇壓縮，而帶來的衝創、憋悶和壓榨，而胸膛更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緊張，隨著一陣玄虛、恍惚和恐懼感，立即襲上了心頭。也就在這樣一種時刻，闞大爺突然之間，一下子看到了闞大娘，活靈活現地站在他麵前，一邊把熱毛巾遞到他手裏，一邊看著赤身躺在床上的方醫生。闞大爺誠惶誠恐地凝視著闞大娘，隻見她的臉色，陰沉而蒼白，卻看不出憤怒，更聽不到切齒的咒罵，而她整個人的模樣，甚至都沒有一點驚訝，而有的隻是更近乎因羨慕而來的姿態和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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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宗山其實都不清楚是否是他自己走到了吃飯桌前的，至於在飯桌上究竟是否吃過東西？吃的什麼東西？自己是否吃飽了？誰來過電話啊？你說啥了，我說啥了，他說的啥啊？……諸如此類的問題或內容，根本一丁點也沒有進入闞宗山的腦袋瓜裏麵，他自身就像被什麼東西附了體，靈魂和軀體已經完全分離開了……他的靈魂，就在人世間曾經體驗的生活場景中，自由穿梭，飄蕩若飛，似龍馬、似燕雀、似豬狗、似蠅蛆、似草木水滴……而他的軀體，隻是像一個秤砣，自始至終，就一股勁地往下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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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兒媳婦的聲音，意思像說趁著能活動了，把內衣和秋衣秋褲全部換下來洗一洗吧。闞大爺立即回答說：“我洗個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