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寵貓記(2)(1 / 3)

那裏是棚戶區,市裏最早的一個平房小區,雜亂不堪,環境堪憂,住的亦都是一些年老體弱的老人。大概上了年紀的人都有些固執,初次前去談判時,我和幾個同事差一點被老年軍團活活掐死,屁滾尿流逃之夭夭,要多慘有多慘。

慶幸的是,後來公司逐漸讓步,一套平房換兩套高層樓房,這才平息眾怒。老年軍團逐一妥協。

隻是,唯有一人寧死不走。

此人姓林,六十出頭的樣子,男,雙目失明。他家在沿街有兩套房子,前後屋,前麵賣些雜貨了以為生,後屋住人。我已記不清楚找過他多少次了,總之是軟硬兼施,老總甚至答應別人給兩套,他給四套,就差把他當親爹一般供養了,老頭子仍舊死活不挪窩,勢有與我輩魚死網破之勢。

遇到這種人,我隻能甘拜下風。唯一能做的,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一次又一次地被罵回來。

想到這裏,腦袋一陣疼痛。將車子靠在路邊,極目遠眺,狹長閉塞的小道冷清空蕩,隻遠遠地看到掉了油漆的“雜貨鋪”三個大字,亦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薄薄的鐵皮招牌隨著風勢搖來晃去,殘敗不堪。林大爺就坐在鋪子門口,一動不動地像個活體標本。

終究還是下了車,硬著頭皮走過去。

這附近能搬的都搬了,難得見到一個人影,昔日了以為生的雜貨鋪生意之蕭條可想而知。

林大爺眼雖盲了,但耳朵極其靈敏,隔著十幾米就聽出了我的腳步聲,扭過頭來,不等我開口已然下了逐客令:“阿叁,你怎麼又來了!?我說了,我不搬,你們哪怕說出大天來我也不搬!”

早就想到是這種冷遇,不過過招數月,我倆早就知己知彼,也早就鍛煉出了城牆一般的臉皮。我皮笑肉不笑地湊過去:“林大爺,我剛來您老就哄我走。”說著,我自顧自地蹲在了林大爺身旁,工作畢竟還是工作,於是還是老一套,“您老再想一想,您看這裏的老街坊都搬了,您一個人住這裏有什麼意思?”

林大爺冷冷哼了一聲:“我願意,你管不著!”

這話簡直能噎死我:“大爺,這樣吧,您有什麼條件您說,您要是覺得一套換四套還是有點少,您開個數,我彙報給我們老總。”

沒想到,話剛出口,老頭居然怒了,抄起一根棍子二話不說就是三十六路打狗棍法。我躲得晚了,屁股上狠狠挨了一棍,火辣辣地疼,多日來的怨恨一股腦地洶湧而出,也顧不得什麼尊老愛幼了,當即對著老頭吼了起來:“你這老頭,我們好話說了幾卡車你就是不給麵子是吧!”

說著,怒氣更勝,一把奪過林大爺手裏的棍子,壓在大腿上,應聲而斷。

想來,林大爺是真的被我的無理氣瘋了,渾身哆嗦,手指頭指著我,語不成句:“你……你你……”

正在這當口,一個黑影突然從我頭頂房梁竄了下來,伴隨一陣尖利如哭嚎的貓叫聲,與我擦身而過,爪子之鋒利程度絕不亞於利刃,一爪子下去,我那身A貨大牌西裝就掛了彩兒,整整齊齊的四道口子。我嚇得一個踉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過去。

一隻貓,一隻黑貓,一隻斷尾、長疤的貓!

是它!我認得出來,那隻會磕頭、掉眼淚的怪物貓。隻是,此時此刻溫順於它已不複存在,它背毛紮起老高,尾巴直豎朝天,但明顯比前幾****見到它時又短了一截。活像一隻小獅子一般,瓷牙咧嘴站在林大爺身前,對我瘋狂地吼叫。

傻子也看得出來,它在護著林大爺。

我翻了個身站起來,好男不跟貓鬥。主要是我完全沒有把握能打得過它,看它那架勢我若不知難而退,吃了我的可能都有。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一路小跑著向巷子盡頭走去。鑽進車裏時,猶在心跳加速,真沒想到一隻小小貓兒發起怒來,也能讓人如此懼怕。

正一邊罵娘一邊發動車子,打算落荒而逃,巷子盡頭突然傳來林大爺的爆喝:“滾!”

探出頭去,才看到林大爺正拿著我折斷的棍子,循著貓叫聲瘋了一般追打那隻老貓。隻是,一個六十歲的瞎眼老頭畢竟不是老貓的對手。那隻貓兒輕盈一躍,竄上房頂,沒了蹤影。兀自剩下林大爺一個人氣喘籲籲地站在鋪子口罵街。

咬牙切齒的樣子,像個活閻王。

這主意真的不算個好主意,以至於我很是擔心百年之後,會被小鬼拖到十八層地獄受那煉獄苦痛。隻是,替人打工,拿人錢財,就要惟命是從。老板或許也是急了吧,下三路的套數也使了出來,不知道去哪個勞務市場雇來了幾個民工大哥。

弄幾套黑西裝,裝起了黑社會。

拍著桌子對我吼:“阿叁,你去!帶著這幾個人嚇唬嚇唬那個老東西,我就不信鬥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