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相送的人,更沒有送行的酒,莫一凡忐忑不安地坐在奔向南方的火車上。心情有一點像當年參軍時:有一些失落,有一些對陌生地方的恐懼,還有一些小小的興奮。不一樣的是這次沒有同伴,不免有些孤單。
車廂裏有些吵鬧,拿書盯了半天,卻沒有看進去一個字。索性把書裝在包裏,閉上眼睛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離開家鄉出去闖一闖,是在趙雅收拾東西的那一刻做好的決定。那一刻,他突然特別的反感這個養育他二十五的城市,想遠遠地逃離這個地方。張九千雷打不動地每天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是唯一綁住他的石頭。現在,終於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不用去在乎誰的不舍,去嚐試或苦或甜的全新生活。
記得張九千追問自己為什麼要離開這裏時,自己的回答是,“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人生很長,我想換一個活法。”至於想要那種活法,自己一直也沒有想明白。直到李三有說出那句話,“我想成為一個有錢人。”才如驚雷一樣驚醒了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活法:有錢,還有美女。
想到李三有不免想到林晚茹,沒有辦法屏幕裏她那副驕人的身材和迷離的雙眼太讓莫一凡印象深刻了。
不對,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安裝攝像頭的事的?自己沒有告訴宋樹來。張九千也一定不會說,太奇怪了?難道是她不是為這個倒自己一臉水的?那會是為了什麼事呐?
莫一凡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找到答案。他很想打個電話問問張九千,是不是沒有經住宋樹來的壓力,不留神把自己的名字給說出來了。愛瘋拿在手裏看了看時間,莫一凡又放進了兜裏。凡事沒有不要知道的太清楚,又不是做數學題。
火車在大地上行駛了一天一夜,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才聽到廣播裏傳來“南都站到了。請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收拾好自己的背包,站在過道裏活動著腿腳。現在的交通很是方便,有飛機,有高鐵,有動車,還有私家車。可是一貧如洗的莫一凡隻有坐火車的實力,還是坐票。
沒有人相送不重要,有人迎接就可以了。莫一凡在南都火車站的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瘦猴”。
“瘦猴”本名竹六道。這是個很奇怪的名字,莫一凡曾經問過他誰給他起的這麼一個奇葩的名字。瘦猴坦言,他的爺爺,意為“人道以六製”,出自《管子》。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管子》中是不是有這句話?是不是有《管子》這本書?莫一凡都沒有追究,因為他不相信個東北山村裏的老農民會看過多少古籍。況且,竹六道身上沒有一點的書香家庭的書香之氣。
“瘦猴”更符合本人的尊榮,又瘦又小,而且很黑。莫一凡都忘記了是誰給竹六道起得這個外號,反正當兵的那兩年,在他們的連隊裏他就叫“瘦猴”。一個班摸爬滾打過的戰友,見麵當然親熱。
一聲“莫大”,把莫一凡拉進了那個一起吃苦,一起挨打的日子。那是個人人都有外號的歲月,“莫大”這個名字一直跟了莫一凡兩年,兩年之後很少有人再這麼叫他。張九千也沒有這樣稱呼他,隻是偶爾喊一聲“穆罕默德”。
和連裏其他戰友的外號是戰友間胡亂喊出來的不同,“莫大”是連長親封的。莫姓是一個很少見的姓,在莫一凡的學生時代,從來沒有見到過另一個姓莫的同學。但是,當時的特偵連裏有兩個,一個是莫一凡,一個是副連長,副連長在連裏被大家尊稱為“莫二”。所以,在莫一凡下連的第一次點名時,連長便玩笑的說道:“一直都叫副連長莫二,從來不知道莫大是誰。現在終於出現了。”從此,莫一凡在特偵連的外號就成了“莫大”。
莫大也罷,瘦猴也罷,都不僅僅是一個外號,更是特殊任務中每個人的代號。以此可想,莫一凡聽到“莫大”這個稱呼時是怎樣的一種激動。
“你這旅行,背得東西還挺多。”竹六道接過莫一凡的背包說道。
“誰給你說我是來旅遊的?我不是說來投奔你的。聽說你混得不錯,怎麼不願意賞哥們一口飯吃?”
“我以為你消遣兄弟呐,哪知道你玩真的。”竹六道看著一臉正經的莫一凡,“你不是在家有工作嗎?”
“一言難盡。”莫一凡看著依舊精瘦的竹六道,搖頭說道。
“什麼也別說。先給你接風!”竹六道攔住一輛出租車。
接風有接風的地方,接風有接風的酒。無論地方的好壞,無論酒的多少。當兩人從飯館出來的時候,走路顯然不能走成一條直線,說話不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