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影水夢
在白岩中學讀書的時候,夏秋之際的周末,要是不回家,我們喜歡把需要洗的衣物裝在盆裏,抬到鷂子岩與清水塘之間的一座古老的石拱橋下去洗。雖然學校側邊的田野上有一大、一小、相距不過百米的朝天井,周末用桶打水洗衣服的人不少。但對於少年的我們來說,缺少一種隨意和放浪形體的自由。所以我們還是舍近求遠地選擇那座老橋下有巨石散圍的河段。
鷂子岩寨子基本上算得上坐北朝南,居於一座小山的斜坡上。寨子前麵就是貓跳河下遊的一條小河道。這幾十戶人家的小寨東北麵,有一座像被巨斧劈過的山,常展現蒼綠之下霞染懸崖之景,又似聳立著的拉不伸的折疊畫屏。懸崖峭壁的中間,有一條“農業學大寨”時期修建的、至今沒有發揮過引水作用的人工水渠。鷂子岩寨子後麵山上多是種苞穀、豆子、葵花的黑土地。小山頭一側的地裏分布著十幾棵高大的柿子樹。每到秋天,滿樹葉紅果黃的時候,像一片久久不落的彩霞。鷂子岩寨子前邊,過一座兩邊砌著矮牆圍欄的石橋,左邊,在河道與水渠之間,有一片梯田。右邊河道上與沿西南方向前往白岩中學的路五幾百米遠的中間,也有一小片田。東來的河水自鷂子岩寨子前往西南一公裏左右,再轉一個弧形的彎向西,就到了我們洗衣服的石橋處。以橋為界,這河的上遊,兩岸高高的石崖土埂上,翠環綠擁。河道上,大小不一的岩石,東倒西歪地形成天然的屏障,並顯得有些陰森如幻;下遊則漸流漸緩,將清水塘平緩的田壩一分為二,並自形成大小不一,碧波蕩漾的水塘子。我們從老家窩子到白岩讀書,是從東北方向七彎八拐、曲折起伏的山路上一路走來,過這座石橋,爬上對麵山腰,再向上朝東南方向,走過一片桐子樹影影綽綽的苞穀地,就到白岩中學。我們常選擇夏秋之季,天氣晴朗的周六下午到橋邊“雙洗”。每人用一角多錢一塊的肥皂,將要洗的東西浸透水後,搓上幾下,再認真地翻來覆去擦上幾下肥皂,一處處反複搓洗幾次後,清洗好,抖伸展後,放在向陽的岩上曬。就連我們身上穿的衣服、鞋襪,不管髒多髒少,大都要脫下來一起洗了曬著。互相催促著,高高興興地把任務完成後,一個個便懷著迫切的心情,赤身裸體地撲進有些透光的天然屏障中的水塘子。會遊泳的,像魚一樣,左遊、右劃,一會兒隱於水中,一會兒又露出水麵。他們甚至逆水向上,讓上遊高坎上激起的浪花從頭上濺起,看上去,幾個人像幾在那兒歡蹦不停。浪花飛濺之中,雪浪聲與連連不斷的嗚呼聲交織成在一起,在山間回響著、久久不息。這時候,不敢涉足深水的幹鴨子似的我,隻有羨慕的份了。
我還在老家窩子上學的時候,一個暑假中,頭天下了一晚上雨,第二天卻紅火大太陽的。寨門前大塘入口處,兩股大腿樣的水往裏灌。大塘裏遊泳的人,熱鬧非常。我知道自己不會遊泳,就在入口處的淺水邊兩手撐住水中砂地,讓兩腳漂起在水中亂踢。誰知那兩股水,慢浪、慢浪的,便將我的身子往深水裏浪。起初我覺得,隻要腳還能站著,水還淹不到肩膀,自己是完全可以從水中起上來的。這樣一想,突然雙腳踏空,便如稱鉈墜入深水中。我努力地將頭往上拱,想大聲地呼救,卻看不到一個人。一個****的人影從我向上的眼裏滑來,我便拚命的抓住。那個靈活的人拚命地掙脫後,遊向岸邊。岸上比我大的人發現我後,複跳水中向我遊來,一人扯住我的頭發往後拉,一人從水中頂住我的背將我救出。但此時我嗆了一肚子水……從此,水淹到膝蓋以上,我便會間接稅生嗆水的難受之感。因此,每次和幾位要好的住校的與街上愛玩的同學到橋下洗澡,我隻能帶塊毛巾,站在淺水邊洗個頭,泡泡身子,搓搓身上髒東西。無論那幾個水娃子如何笑我膽小,我都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