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抒情篇、第二十四節:想起表伯(1 / 3)

想起表伯

表伯家本來是有點家業的人家,因其父長其臥病並吸食鴉片,家道中落,生計艱難。其父在他十三歲那年,拋下他們逝去,留下一個姐、兩個妹和他。其父逝去幾個月之後,他的老三嫂來動員其母改嫁,勸說其母道:“趁現在還年輕,找個好人家,下半生有個依靠。要是這樣守下去,怕不得哪樣好結果,常言道:‘獨兒不孝,獨狗爬灶’.....”表伯聽到後,提了半截木棒從裏間衝出來罵道把他的老三嫂打跑了。為了讓維持其家中生計,他與人打夥,走村串寨修補鞋子。幾個月時間,多少掙得點錢,可卻在半路上被人搶劫一光。在生計最艱難的青黃不接之時,不得不投靠他的姑媽家,他的姑媽在門口堵著門說:“泡荷花開,三親六戚不要來;泡荷花謝,親戚朋友歇一夜。”表伯一家被他的姑媽拒之門外後,無可奈何之際,他就去挑水賣。農村不少親戚知道他們的情況,勒緊褲帶,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南瓜、紅薯、洋芋、紅豆地盡力給予一點接濟。由於離城近,表伯用挑水賣積攢下來的錢做點小生意。他小腳細手的母親,除了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外,起早貪黑地紡紗織布以補貼家用,撫養他們姊妹四人。

表伯十六、七歲那年,村中有省城“逃難”的人說,解放大軍已打到貴陽,並說解放軍如何凶,如何維護窮人。表伯就背著他的母親——大姨太太跑出去報名參加了解放軍。其母得到確切消息後,緊閉門窗,哭得死去活來,他的姐妹也陪著母親感傷不已。由於他是獨子,他的母親生怕他爬高上坎有什麼閃失。何況他去參軍?並且還是參加是解放軍!一旦被人知覺,不但會給家裏人帶來禍患,而且,在國共相爭的年代,當兵意味著什麼?誰心裏都清楚!更何況他生於獨子之家,有著濃厚傳統思想的母親,怎能不為他如此離去而傷心慟哭?

自從知道他去當兵之後,他的母親擔驚受怕地暗自以淚洗麵。每天深更半夜還在唉歎氣地難以入眠,常常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他。半把個月後,他的母親收到他寄來的一個包裹——一半床棉絮,知道他還活著,長期懸著的心才放下一點。部隊首長發現給他的被子被剪去了一半後,很生氣地責問他。知道真實原因後,連長為此搖了搖頭,歎了歎氣,再沒有說什麼。而且盡力地給予他一些照顧。

表伯說他一入軍營,通過短期的集訓後就投入剿匪戰鬥。他說,有一次剿匪,他們那隻僅有一挺機槍的小船,被對岸那夥負隅頑抗的土匪打得在江中顛來簸去。子彈在他的頭上、耳邊、身旁穿梭著,看著他的戰友一個個倒下,他的渾身充滿著仇恨.....他說他算命大,多少次都是以死神擦肩而過。

僅上過兩年學的他,在部隊主動參加夜校學習,由於他的思想積極,認真踏實,從副班長開始,很快升任到連指導員。解放後轉業到普定縣公安局任職。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調安順地區水電局任科長,八十年代初期,年近五十的他,因健康狀況而退養在家。

表伯說他那一段戰鬥生涯,讓他深深體會到人的精神的可貴,讓他懂得如何麵對人生。從三十幾歲起,闌尾炎、肝炎、肺炎、胃炎、喉癌等,伴隨著他的後半生。但他總是與豁達樂觀的精神與疾病抗爭。隻要沒有感覺到痛,他都愛高聲地唱唱歌,或者打打牌,下下棋,或者到鄉下釣釣魚。當他唱起“小小竹筏向東流,巍巍青山兩岸走,紅星閃閃亮,照我去戰鬥.....“的時候,他的神情是那樣的投入,他的心仿佛又回到他年輕的戰鬥歲月,歌聲充滿著激情與自豪。他說,無論打牌、下棋、釣魚,都是急不得的事,需要一種修養。他說到鄉下河中釣魚,圖的是空氣好,水清魚鮮。在長期的垂釣中,他還根據季節、氣候、水質、深淺等選擇不同的釣法。哪一個地方哪一種魚多,喜歡什麼樣的釣餌,哪些魚要怎樣才能容易上鉤?他說起來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