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少年樂趣多
【導讀】更讓我們感到快樂的,要數唱山歌了。暑假期間,我們時常是早上騎著馬,吆喝著牛上山割草的。把草馱回來後,睡個午覺,玩一下,然後又騎著馬上山去。把馬一放,便滿山遍野地瘋玩。跑攻城,打長長跪之類的玩夠了,隻要見到遠處的路上有姑娘走過,便唱起山歌逗樂。
暑假,我們的任務是每天騎著馬到山上割一馱草。頭天晚上就把鐮刀磨得飛快。準備好磨石籠,裝好瘦長得像豆腐幹似的磨刀石。第二天淩晨,天還沒亮,不論誰起得早,一聲呼哨,同齡的我們便三五成群地踏上去山野的路了。要到哪個地方,頭天早就商議好了的。因此,第二天一早,磨石籠往腰間一背,鐮刀往後腰上一別,給馬背好鞍架,熟稔地一跳,跨上馬背,便一路說著笑著,哼著唱著,在叮叮當當的馬鈴聲中,在伴著早晨的百鳥的和鳴聲裏行進。如果遇雨天,大家各披一張塑料布,戴個鬥笠。我們要割的草,大都選在稍微背陰點的大山腰或大山深處。因為那樣的地方,泥土潤氣大,草長得密實而柔嫩,牛馬吃起來歡實,肯壯。馬壯實了,馱糞、馱糧、馱煤都很展勁。馬馱得歡,趕馬的我們也精神。高大的馬抵得上兩根扁擔的勞力。即便個頭小一點的,當一根扁擔不成問題!牛呢,侍奉好了,它壯實了,你降得住它,犁田犁地,埋起頭一個勁地奔,讓人心理順當。
但我們割草的動力並不完全在此。因為在割草的過程中,我們往往會有一些意外的收獲。比如十天、八天會遇上一窩兩窩的雞縱菌。拿回家中交給父母洗淨,放水一煮,加點油鹽,那清甜可口的味道,便會吃得一家人舒心地笑。在那連飯都吃不飽的集體時代,這樣的笑,讓我們體會到一種難得的欣慰。也感到瞬間的開心。割好草,時間還早的話,我們還會去刨那紫紅香甜的地瓜。地瓜刨出來後,放在短短的露水草上滾一滾,它們便變成一顆顆瑪瑙似的寶貝。我們會用草莖將青崗葉或桐子葉縫成荷包,將地瓜裝起來,小心翼翼提著,趕著馬回家。將這山珍帶給自己的爺爺、奶奶或年幼的弟妹。看著他們邊吃邊笑的樣子,便有一種自豪感從我們的心底油然而生。我們仿佛已成了小小男子漢。要是遇上我們到大山深處割草,那流水嘩嘩的山溝裏,聽到石蚌、田鳧歡叫聲四起,我們會加快割草速度。之後,我們便下到溝塘裏去逮這些東西。最令人難忘的是,我們一下到水溝的塘蕩子裏,把手心朝上放在水底不動,那些自由慣了的家夥,居然會跑到我們的手上來。這讓我們覺得逮這些小東西很有樂趣。隻要逮住,我們就用事先準備好的藤子把它們拴在一根柴棍上,以便好提回家。不過,要想逮到二兩以上重的石蚌,還得到岩石縫中去摸。而這石蚌,在麵臨被捉殺的困境時,它也會張嘴咬住逮它的手指。它那細細的牙齒,咬著手指還會讓人感到麻痛。甚至會冒出針尖大小的血珠。而且,隻要咬著它就不放口。這讓我們研究起它這種深仇大恨的弱點。於是,我們找來破尼龍襪纏在手指上去摸它、逮它。隻要它一咬,那尼龍襪絲不但能保護我們的手指,還會將它的牙齒套牢。我們的手將它扯出來,用另一隻手將它摘下,像從魚鉤上摘下釣得的魚一樣將它摘下來拴上。大大小小成串的石蚌提回家後,找一個盆,放上水,讓他們在臨死之前自由一會。然後生剝其皮、剖其腹,洗淨後,裝入大碗之中,放些清水和適量油鹽蒸一下,熟透後,清香四溢。這樣的美味,一般都要等祖父母和年幼的弟妹先吃。如果多的話,一家人一起吃。每當此時,家庭往往充滿著春天般喜悅的濃濃氣氛。我們還用捉大石蚌的方法對付大黃蟮(又稱蟮魚)。爛田裏的黃蟮,白天蜷宿稀泥裏,很不好抓。我們常約起三兩人一起到田裏去抓。隻要看到母指粗的洞,這洞裏大多有幾兩重的大黃蟮。用手捅它,它咬著人,那種痛,比石蚌要好幾倍。因為它的牙齒更密更堅。我曾被咬到後急得猛甩手,黃蟮到是甩掉了,可是手指的血流得更曆害了。但是,用嘴咂一咂,再找點苦稿嚼來包上也就算了。捉黃蟮的興趣還是沒減。因為這東西開腸破肚之後,抹上點鹽,幾片瓜葉一包,放在火中一燒,吃起來味道很不錯。後來想到用捉石蚌的方法來捉黃蟮,果然錄驗。黃蟮那又細又堅的牙,那咬住就不放的性格,讓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成為我們的美餐。在後來,我們發現黃蟮愛吃蚯蚓。就用撿來的鋼絲,磨得像針一樣尖尖的。然後放在火裏燒得紅紅的,找來鋏鉗將尖處悠得像魚鉤一樣。再將挖來的蚯蚓從尖上穿進去。找到蟮洞就伸進去試著釣它。常常釣得我們心花怒放。可是,聽大人們說,黃蟮這東西晚上愛出來,而且愛在田水邊懶洋洋在睡覺。我們於是趁著月夜去偵察。果然讓我們看得心裏抓慌。用手去抓,除非向準要害,迅速有力才能得手。否則,它就會拚命的掙紮,還會亂咬人。為此,我們發明了一種像剪刀一樣的竹夾子。前端削得像鋸齒一樣,隻要向準後一用力,保準萬無一失。就這樣,在集體勞動的貧困時代,我們常常得以改善生活的同時,也增加了成長的樂趣。更讓我們感到快樂的,要數唱山歌了。暑假期間,我們時常是早上騎著馬,吆喝著牛上山割草的。把草馱回來後,睡個午覺,玩一下,然後又騎著馬上山去。把馬一放,便滿山遍野地瘋玩。跑攻城,打長長跪之類的玩夠了,隻要見到遠處的路上有姑娘走過,便唱起山歌逗樂。路上走的小嬢嬢,搖搖擺擺去哪家?要是有心聽我聽,明年抱個胖娃娃!唱完一首,對方沒有回應,我們便吼起“哦哄”之聲!哪曉得那邊幾個女子的也不是好惹的。遠看她們鬥了個耳朵勁,那歌聲便飛了過來:你是哪家小哥哥,聽你唱得嫩促促!豎起耳朵聽我說,沒開叫的小公雞你唱哪樣歌?我們一聽,合樂起一團。忍不住地笑。可是笑歸笑,聽到對方這麼一唱,我們還真有點不知如何時是好。因為我們唱的山歌大多是那些大哥哥和長輩們教的。十四五歲的我們,還沒有單獨與人家正二八斤的對唱過。當我們還沒有想到怎樣唱的時候,對方的歌聲又起:小公雞,學唱歌,吼得一首氣就妥;哪天你來叫聲娘,老娘教你幾背籮!我們一聽,說是這哪樣姑娘,怕都是老婆娘了。要不會敢這樣唱?這時候,我想起父親對堂兄說過的一句話:兒子娃娃是千家門頭上的燒公雞,哪家門頭都可以去跳三跳。我於是壯著膽量,唱回去:小小公雞叫得旺,打起雄來你難強!要是你來做婆娘,晚上叫你睡不香!同伴們一下子高聲大氣地起哄起來。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那幾個穿著白衫綠衣的身影慢慢地移動著。似乎有些不服,但又有點不知如何啟口。大家於是大喊:“我們唱贏了,哦呼!”誰知才停了一會,我們聽到一聲“哎……”的招呼,馬上靜下來。那邊的山歌又票飄了過來。你是哪家小哥哥,唱起歌來膽大多;哪天我來抱一抱,看你會把我咋個?哇!大家一下了撲到我身上,嘰嘰喳喳地起哄起來。我們也看到,那邊幾個女的也忍不住地笑。有的彎著腰,有的還捂著肚子,有的笑得滾在路邊的草地上。還哎嗨、哎嗨地起哄我們。年少好強。我們又麻起膽子唱了起來:對麵娘娘不要喳,隻要你敢來我家,嫁給我來做婆娘,三天生個胖娃娃。聽我這一唱,對方禁不笑大笑。便回敬了一首:說你不呆有點呆,黃腔黃調把口開;三天要是能懷胎,滿山遍野是人煙!這山歌越唱越起勁。唱得回家後,晚上連覺都睡不著。有時候想起來還覺得好笑。十五、六歲的人,在那鄉野山村,居然把那黑燈瞎火,窮愁無路的日子過得那樣有滋有味。說起來真難讓人相信。雖然這些事已過去了三十幾年,至今回想起來,還樂在心頭,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