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傳說篇、第四節: 人怨天怒(1 / 1)

人怨天怒悲中來

——老馬台的由來

一座破敗的院落裏,陰暗潮濕的屋角,贓得不能再贓的床上,遊絲般的呻吟飄蕩在空寂之中。這個呻吟來自於一位曾經心高氣盛、如今滿頭歲月滄桑的孤寡老頭。身邊留下的唯一親人是他的幺兒老八。老八麵對臥病癱瘓的他,一副呆傻麻木的樣子。似乎所有的淚水早已流幹,似乎所有的感情早已被世態凍疆,似乎這世界在他的心中早已死亡!是呀,老頭所有的親人,在他六十大壽之後,居然接二連三地離他永去。老頭飽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萬千悲苦之後,痛悔自己曾經說過的那幾句話。他臨終前睜開一絲痛悔的縫隙,讓心底冒出那一縷無奈的感歎。他不知道兩個老頭之間的簡短對話,居然為他一生的悲哀埋下了深深的禍根!老頭在內心深處想,老天啊,就為了我說過的那幾句話,就對我這樣殘忍的懲罰?難道不給我一點改過的機會?窗外寒風呼呼,仿佛上天的回應:你心高氣盛時,我給了你再多的機會,你也不會珍惜!等到你深知痛悔,想珍惜時,怎麼還有機會?因此,老頭隻好對著他最後的親人--幺兒老八,無數遍地念叨著自己的過錯,懺悔著曾經的過去。希望他最後的唯一親人能跳出他設置的可悲的伏筆之外,融入到這鄉村小小的社會之中,過一種平淡而互助和睦的生活。

老頭一生養育了十六個兒女,居然沒有一個夭折的!八男八女,真是吉利之數。要不是一方名門旺族,怎養得起這麼多兒女?這些兒女一個趕一個地全都成家立業後,在老頭六十歲壽誕時,拜壽朝賀的場麵上,大紅蠟燭照得滿堂生氣盎然。兒子、媳婦、女婿、姑娘、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蜂子朝王似的,可謂熱鬧非凡。那時的老頭,身著綢緞,頭戴鑲玉之綾帽,雙目炯炯,麵色紅潤。為顯其貴,手握紫紅色的龍頭拐杖,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轉眼十幾年過去,後來竟落到不斷地典田賣地、窮困潦倒、癱臥破絮之中的境地。院門石階上,青苔恣意漫延。院內荒草萋萋。窗上門頭,蜘蛛任意妄為。曾經山回水應的屋宇,如今卻成了蛇鼠追逐之所。老頭似乎想說什麼,幹裂灰白的嘴唇動了動,艱難地擠出一絲歎息,象似一種暗示。幺兒老八回答他的隻是內心死寂般的鬱抑和機械般的攙扶動作。屋外,寒風帶著雪花,仿佛冷峻地叩問著人間什麼。老八獨自守候著他的老父,直到那絲氣息越來越弱,最後油盡燈枯。為了安葬親人,曾經多少次,老八跪地求人,都沒有一人前來幫忙。老父的去世,他深知更無人可求。於是,在第二天淩晨,老八牽出自家最值錢的唯一財產——一匹又老又瘦的黃馬,穿著破爛不堪的棉襖,將疆硬成V字形的老父搭在馬上綁穩後,扛著一把舊鋤頭,向著村附近的一座專丟夭折兒童的荒山而去。寒鴉悲號,老鷹橫空,瘦得模糊的山路上,移動著一幅簡約的滄桑畫卷。一個孤獨的身影,在那荒山岩間,陰一鋤、陽一鋤地揮動著人間沉重的悲哀!

或許你會問:這個村的人都死絕了?為什麼這樣的事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其實,這並不奇怪。因為在老頭為他的十六個兒女結親圓配之後,曾經有一天晚上,村上一老頭歸天,他的同姓族弟特意到他家約他一起去坐夜,說是人生一世,在這最後的時候去陪一下,也不枉認識一場。而老頭卻心高氣盛地說:“你要去你去,我不想去!”那人說:“你和他,前無冤,後無仇,去去何妨?”老頭語氣淩人地回答道:“你想,我還用得著走哪家?我又不需要哪家的人情。我家八個姑娘,八個兒子,八個媳婦,八個姑爺,孫男孫女就不用說。到時我死了,八個兒子算杵出喪棒,八個姑爺算抬我,還有八個姑娘、八個媳婦就算哭喪。光自家人都已經很熱鬧了,我還去買哪家的人情?”這話在村中悄悄流傳開來,一傳十,十傳百,以至方圓百裏都知道在王家莊有一個姓王的老者說過的這種絕話。於是,大家都悄悄詛咒,說是把話說絕了的人,到時候死了都沒有一個人幫埋。有人說,老頭這話怕是講在神在日,人不報應天都要報應!仔細想來,人怨天怒的因素可能都有。因為老頭兒大女成人後,欺人好勢。誰要是惹到他家,不管有理無理,都會整得人家不得安寧。大家也隻好敬而遠之。加上老頭說的那種不近人情的話。悲哀的故事就這樣演了一曲又一曲。一曲又一曲的悲哀故事,好似一曲又一曲的人間忠告!為了讓人們記取這個教訓,不要再上演人怨天怒悲中來的故事,後人就將這個座落於普定縣城南的王家莊改為“老馬抬”。“老馬台”由此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