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是個果斷幹脆的人,如今脾性突然變了,可這說話的方式,依然是簡潔明快,毫不拖泥帶水。
平陽聽得一愣一愣的。
司馬則是連忙關切的湊上前詢問,“賢弟的傷勢可還要緊?哥哥這裏倒是有許多的頂好藥材,尤是那天山雪蓮最好,又能治傷,又能養顏美膚,待賢弟傷勢好了,必定半點疤也不會留下。”
燕楚不冷不熱的沉著一張臉插話,“我燕王府還不會窮的連幾個好藥都沒有,司馬官人真是多慮了。”
他不高興,現在非常的不高興,而惹他不高興的,除了這該死的司馬流雲的出現以外,更多的是因為水玉對平陽解釋的那套,她在這燕王府的說辭。
是啊,雖然她說的都是實話,可他就是不高興,尤其是借住那兩個字,簡直令他恨不得讓她把這兩個字又給吞回去。
這樣淡漠疏離的解釋,就好像潛台詞在說,她隨時都會走掉一樣,而他這燕王府,不過隻是一個根本留不住她的客棧而已。
那他這個燕王府的主子對她而言又是什麼?隻是春風一度的客棧掌櫃的?
念及此,一想到這樣的認知,燕楚喀嚓一聲,將手裏才剛拿起的熱茶杯子,捏碎在了手心裏。
“誒呀,小楚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平陽趕緊掏出了自己懷中的手絹,開始給燕楚滿是熱茶水和瓷杯渣子的手擦拭。
燕楚毫不理會,冷冷的將手抽回,眼睛卻盯在水玉手上的那條手帕上,“一點小事,沒什麼要緊。”
平陽怨念的皺了皺眉,沒有發現燕楚怪異的目光,“都這麼大人了,怎麼一點也不知道講究。”
水玉自然是察覺到了,她笑了笑,正想把手帕遞過去,卻被橫伸過來的另一隻手,將手帕先給扯了去。
“哎呀,衣服不小心沾上湯汁了,今兒出門忘了拿手帕,賢弟的不妨借給哥哥用用吧。”扯過水玉手裏手帕的司馬流雲,嘴上雖在客套的索要,可實際已經開始拿著水玉的手帕在行動了。
燕楚登時,那眼珠子幾乎都快給瞪出來了。
水玉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雲兄隻管拿去用便是。”
平陽則情緒莫名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在隨便拿那手帕擦了擦衣角之後,又把手帕像寶貝似地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裏,小嘴抿的很緊,卻是不置一詞。
“等哥哥洗幹淨了,再還給賢弟。”手帕邊往袖子裏塞的司馬流雲,邊笑眯眯的解釋道,那眼睛啊,卻是很有得色的看了燕王一眼,炫耀意味十足。
“哥哥喜歡便拿去就是,還還什麼。”水玉依然一臉無所謂,在她看來,似乎這隻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哪想,燕楚卻突然和平陽異口同聲的駁斥,“不行!”
水玉一愣,眨了眨眼睛,一臉奇怪的看向兩人,“怎麼了?”
平陽囁嚅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目光求救似地轉到了燕王的身上。
燕楚倒是不負她之所望,一本正經,理所當然的口吻侃侃解釋起來,“你現在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燕王府的,帳房都是要記錄在冊的,自是不能隨便把燕王府的東西,給不相幹的外人。”
這話說是說的理所當然,可字麵上的意思,到底怎麼聽,怎麼都有股子刻薄小器的意思。
這說完之後,燕楚自己也察覺到了自己語句有些用詞不當,就好像真的印證了水玉那個借住的借字一樣,畢竟這個借,總歸是要還的嘛。
不管怎麼說,這樣的言語,就是在冷淡稀釋兩人之間的關係。
燕楚知道措辭不當,正想轉頭去對水玉再解釋一番,不想,司馬流雲又很會拿捏時機的捷足先登。
“還是燕王您更懂得守財的真諦呢,也難怪燕王府家大業大了。”司馬流雲展開了手中玉扇,姿態寫意瀟灑的搖了搖,臉上對燕王頗有崇拜之色,“看來,司馬要好好向燕王您學習學習了,不然哪天偌大的家財都被揮霍光了,可真要去做乞丐去了。”
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聽得出司馬流雲話中暗含的諷刺意味。
燕楚的臉色當然不會好看到哪裏去,被人如此諷刺成了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還是在自己媳婦兒跟前丟臉,一個堂堂男人的尊嚴都要抬不起頭了,不過,他這個沒臉沒皮的燕王也不是蓋的,臉皮之厚,早已經修煉得爐火純青了。
“說的也是,縱然司馬大官人您財勢雄厚,可常言說得好,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燕楚重新換了一隻手,端起了白茶過來新換上的酒杯,開始意態悠閑的品起了熱酒,“做人呐,自當還是眼光長遠,未雨綢繆的好?尤其還是您這樣的商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