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如海,天空層積的雲朵泛著橘紅,海水染成了玫瑰色。一條白色的遊輪越行越遠似要追隨太陽而去。
念靈雙手抓著欄杆麵朝外坐在甲板上,整個人塗了一層暖暖的色調。一頭烏黑順直的長發在風中散開,有些淩亂。海風扯著她白色的長裙在半空中搖擺。她抬起一隻手將頭發別在耳後,眯著眼睛望著遠方,嘴角溢出一抹笑,喃喃道,“好美啊!”
“現在是不是覺得有我陪著也不錯?”螭魃穿著一條短褲,赤裸著上身端著兩杯紅酒從下麵上來,身上的汗毛泛著柔柔的光。嘴角微微上翹,走到念靈是身邊,背對著陽光倚在欄杆上,遞給她一隻酒杯。
念靈伸手接過酒杯搖晃著抿了一口,腳攀著欄杆,抬手摘下螭魃的墨鏡戴在自己臉上,螭魃瞬間偏頭擰著眉緊閉著眼睛。念靈看著瞬間暗下來的天空,輕笑一聲,“哥哥的世界永遠都是灰色調。”她摘下眼鏡探著身子幫螭魃戴上。
“那辛卓呢?”螭魃胳膊搭在欄杆上,扭頭看了念靈一眼,“他甚至不能接觸陽光,他的世界才滿是黑暗。”
念靈搖了搖頭,“不一樣的。”她舉著酒杯擱在眼前,看著在酒杯中搖晃的天空,“他雖然無法接觸陽光,眼睛卻是彩色的,他眼中的世界永遠是五彩斑斕的。”她抿了抿嘴唇,回頭看著螭魃,“也許哥哥永遠不會明白,但我愛他。”
螭魃看了她一會兒,輕哼一聲扭過頭,仰頭將杯中酒飲盡,“你別忘了跟梅斌的婚約。”
“我一直都記得,可我並不愛他。”念靈從欄杆上跳下來,聳聳肩道,“他也並不愛我。”她在一邊的椅子上躺下來,“他喜歡我就跟哥哥喜歡我一樣。”
螭魃愣了下輕笑一聲,走到她身邊,拿起醒酒器又倒了一杯,在另一隻椅子上坐下,扭頭看著她道,“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對你是怎樣的喜歡。”
念靈瞥了他一眼,撇撇嘴,“你又沒正經的了。”她說,“你知道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喜歡這裏。”
螭魃不再多說,晃著酒杯輕聲一笑,說,“你不想知道辛卓去哪兒了嗎?”
念靈歎了一口氣,抿著嘴角道,“冥界。”
“哦?你知道。”螭魃沒想到念靈倒是清楚的,“你不擔心?”
“隻要哥哥你不在,就沒幾個人能奈何得了他!我不擔心。”念靈說。
“你知道他回去做什麼嗎?”遊輪上的燈亮起來,螭魃看了看天空,摘下墨鏡扔在一邊,他站起來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海港,回頭看了紅珠一眼,“你不覺得自己哪裏有些不對嗎?”
念靈看著他挑了挑眉,低頭看了看自己,搖了搖頭,不覺得自己有哪裏什麼不對!
“其實那東西丟了也沒什麼打緊的,至少我覺得沒什麼。可辛卓不這麼想,他覺得丟了它你就不完整了,所以才非要去找回來。”螭魃嘲弄地一笑,“你看,天黑了,沒有了陽光,陰氣就會滲透地表爬上來,那些無辜枉死的魂靈,會在這個時候幻化出各種形狀,挑起人類心底的恐懼。所有人都隻看到這個世界光鮮亮麗的一麵,直到死去才能將它整個看透,它其實是那樣的陰暗,比之冥界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打算做什麼?”念靈擰著眉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緊緊盯著他。
螭魃看著紅珠臉上的凝重挑了挑眉,眼睛一眯笑道,“我好不容易來一趟,自然要好好玩玩了。”說著將杯中酒倒進海裏。
海麵一下子變成猩紅的顏色,咕嘟咕嘟沸騰著,血腥味兒不住得往上漫。紅珠抓著欄杆看著從血水裏爬出來的惡靈,緊咬著嘴唇回頭瞪著螭魃,胸口劇烈起伏,“你胡鬧!”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螭魃笑著說,表情有些瘋狂。
血水裏一隻隻浮屍鑽了出來,身體泡得膨脹雪白,血水掛在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身上斑斑駁駁,是被魚啃食的模樣。
念靈伏在欄杆上往下看,一張半邊臉突然浮上來,念靈心裏一個噗通。那張臉被泡得像豆腐一樣,眼泡外凸著,一條長長的蟲子趴在它的眼球上,另一隻眼眶裏插著一根魚叉,穿透了頭骨在腦後伸出來,半邊臉被啃食地隻剩下骨頭。
念靈顫抖著身體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螭魃笑了笑,“這也太小兒科了。”她喃喃念了幾句傳給紅珠,讓她盡快過來。螭魃沒有阻止她的動作,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撐著欄杆往下看了一眼,“我想你有必要知道一件事。”他倚著欄杆看著念靈,嘴角一勾笑道,“辛卓從噬夢譚裏出來,隻剩下半條命。”
“什麼?”念靈胸口一滯,猛地一疼。
螭魃眯著眼睛笑著,“你的血自然能封印這些醃臢東西,但是辛卓要怎麼辦呢?”
辛卓……念靈握緊了拳頭。一抹紅光在她手腕兒上乍現,紅珠化成人形扶住她,“主人。”
念靈扣住紅珠的手腕兒,擰著眉焦急道,“阿卓受傷了?”
紅珠抿了抿嘴唇,扭頭看了螭魃一眼,朝紅珠點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