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撥吐蕃兵深諳處理獵物，對起架燒烤簡直是輕車熟路。不消半個時辰，考得嫩黃的羚羊已經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一滴一滴的油水滴到火堆裏，發出茲茲的聲響，在這寒天裏，即使還沒有入口，也甚是溫暖人的腸胃。
唐蕃雙方的將士都兩眼緊盯著烤羚羊，舌頭在嘴裏頂頂牙齒又伸出來舔舔嘴唇，一副副個把月沒進過食的惡狼像。別說其他人，李琦都已經悄悄地咽過幾回口水了，隻是竭力地故作鎮定而已。
其實這裏一共有一百多人，這兩隻羚羊遠遠不夠，不過大家也沒想過要靠這羚羊肉來填飽肚子。再說雙方都帶有幹糧。
人分成了兩撥，李琦、衛伯玉將軍和崔園與吐蕃將士坐在一起，而其他唐軍將士坐在一起，圍成了一大一小的兩個圓圈。燒烤、休息的地方靠著一麵背風坡，但仍然有些風，不過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所有人席地而坐，歡聲笑語無處不在。
那大胡子頭領將自己的酒袋扔給李琦道：“兄弟！嚐嚐我們的青稞酒，看看與你們漢人的酒水相比，如何？”
他已經是用“兄弟”稱呼李琦了。
李琦接過酒袋，擰開木塞，使勁聞了聞，點頭道：“好香！”說完，他大喝了一口，“甘甜醇厚又滋潤！”他仔細瞅了瞅手裏的酒袋，這是個狼皮綴銀飾加工而成的，粗獷野蠻而不失精致。他隨即將酒袋遞給崔園，“你也嚐嚐。”
“怎麼樣？比起你們漢人的酒如何！”大胡子得意地道。
李琦笑道：“依在下看來，不分上下，各有千秋！來！你也嚐嚐我們的酒！”李琦把馬遷送給他的酒壺拋給了大胡子。
大胡子接過來把玩了一下酒壺，道：“這可不像是你們漢人的酒壺呀！”停了一下，他又道：“酒壺雖漂亮，但不知道酒如何！”他故作姿態調侃李琦。
李琦道：“你嚐一嚐就知曉了，莫非你怕酒裏有毒？”
大胡子不屑地說：“我乃堂堂大吐蕃國勇士，還會害怕酒裏有毒？”遂咕嚕咕嚕地連著喝了幾口，喝完他揩了揩鼻尖和嘴角的酒水道：“果真是好酒，但隻怕不夠喝！”他把酒壺拋給一個部下，那人掂了掂，喝了一口，又傳了下去。
“隊伍裏其它東西可能少點，但是酒還是管夠的！”李琦自信滿滿地道，因為一路上他都有不斷地購買各地的好酒，以防路上沒有酒喝。
“那就好！那就好！”大胡子咧咧嘴笑，其他人也跟著他大笑。
李琦吩咐人去取了酒上來。這時，羚羊也已經烤的差不多了。
“來！遠道而來的朋友們！”大胡子用一把二三尺長的彎刀分割起羚羊肉來，接著又一塊一塊地拋給李琦等人。
“有酒有肉！豈不痛哉！”衛伯玉將軍啃了一塊羚羊肉後，感歎道。
“說得極是！說得極是！”崔園一邊說一邊挽起衣袖，一改平日裏的儒雅狀。
李琦開玩笑道：“崔大人，你可不能這樣，這可有違孔孟子弟的言行啦！”
崔園認真反駁道：“顏回為正禮冠而死，在下是效法不來的。何況孟夫子說‘食色，性也！’在下為酒肉失態一兩回，他們也會諒解的！”
李琦、衛伯玉聽了，都哈哈大笑，隻有那些吐蕃兵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大胡子揮揮手道：“有酒有肉，誰管得那麼多！我們的老祖宗也叫我們不要沉迷酒肉，但他們自己卻整天泡在我供奉的酒肉裏！”說完，他端起半邊羚頭啃起來。
李琦等人頻頻點頭認同他的道理之後，又被他的舉動感到觸目驚心。因為那羚羊頭顱裏還沒有完全烤熟，而且上麵還沾著一些被烤得發黃的腦漿。
驀地，李琦想起兒時親眼見到的一幕，李林甫讓人將活生生的梅花鹿一刀捅死後，直接掏出鹿心獻給他父皇，說是生吃鹿心可以延年益壽。那鹿心呈到父皇麵前時，還微微地跳動。李琦以為平日和藹慈祥的父皇不會吃那東西，沒想到他硬生生地咬了幾口，即使吞下去的時因為腥味太重而感到惡心。之後，他不但大賞了李林甫，而且還把剩下的幾口賜給了高婕妤。高婕妤的胃對此反衝，吃不下，把鹿心裝在在匣子裏，逢人就誇耀皇上是如何如何地寵愛她。據說後來那匣子裏爬出了蛆蟲，她才連盒子帶肉一起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