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之前我收到母親很鄭重的電話通知,我哥終於要結婚了。當然為了他的婚禮無論我手裏有多麼重要的生意都要放下,盡快趕回香港。幸好手下的人都還算能幹機警。我放心的回香港過年,以及幫忙操辦哥哥的婚事。小洛在我到達以前已經被程家的保鏢護送回香港了。他見到我生澀的開口叫我“媽”。我拉著他回到我房間。我們安靜的坐著,他不想說什麼我亦不開口。我當然明白他現在的感覺,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再婚我也一句話不說。那時候不是賭氣,是在預測還會有什麼發生,我已經對勢必發生的事情很少抵抗或者說計較,包括情緒上的,從那時候開始。
想想現在的局麵,我突然覺得我們一家人都******真混蛋,這亂七八糟的是什麼關係。傷害的人還不夠多麼?我一時沒顧及後果,問了小洛一句:“小洛,不開心的話媽媽陪你回上海過年,我們去崇明島放煙火。”這種哄小孩的話當然是哄不了小洛的,但是這個時候他異常脆弱,我還是看見他眼睛裏大片大片的動搖和難過。但是我無能為力,就像當年看著爸爸對陌生的女人許下誓言之吻的時候,就像看著裴啟翰帶走於末的時候,就像等待鄭敬森簽字離婚的時候,這種感覺讓我疲憊不堪,甚至呼吸困難,然而每一次我都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最終也隻能自己安撫自己。
經過這麼多次的洗禮,我早已經習慣,而現在我能給小洛的,也隻有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依靠了。小洛最終還是搖搖頭,說了一句我曾經說過的對白:“沒關係的,反正都要成為事實,我難道還能睜著眼睛說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麼?”我那個瞬間簡直瀕臨崩潰,我實在痛恨曆史重演,尤其還是這種不入流的戲碼。誰******這麼犯賤,能這麼一遍又一遍的被同樣的傷口折騰,連吭都不能吭一聲。小洛抬起頭混雜著很多神色的看著我,細小的聲音聽起來像嬰兒:“媽,我真的沒事,你別哭。”最後眼淚還不知道怎麼就全部縮水一般縮回體內了。其實不是怕小洛看見我的懦弱和傷心,而是我太清楚自己經曆過什麼,太清楚自己是否有資格哭泣。我現在根本流不出淚來,你知道嗎,小洛……我們就這樣一直呆到天黑,傭人按我的吩咐把飯菜送到房間。我看小洛情緒穩定了不少,我不餓,也不想打擾他吃飯。隨便揀了幾口青菜,舌頭直發苦。離開房間,我想找哥好好談談。在花園裏見到哥哥嫂嫂親密的樣子挺幸福的,我一時五味雜陳。其實我並不覺得晴宛有什麼錯或者需要對小洛承擔什麼,問題是我那個不付責任的老哥,十六歲就開始玩女人,玩足了二十年還能找到女人對他倒貼,幸福進禮堂。原來真是人不同命不同。
我刻意發出點腳步聲,上杉家的千金自然是知書達禮的典型,她很溫柔的跟我寒暄幾句便自覺的回避。結果我還沒開口,哥哥卻脫口而出:“小洛他,他還好吧?”本來一肚子牢騷想發給他,不過看他新婚當前露出那麼傷感的表情,我也不好發作。反而想安慰他幾句,不過馬上理智過來,這種花花公子現在不教育一下,以後難得有這種深刻的機會了。我歎了口氣,沒隱瞞什麼把小洛的情況和小洛跟我說的話跟他複述了一遍。他摸索了半天火機,點了一根煙。等他抽完煙才緩慢的開口,像是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一樣生澀,完全不似平時我那個口吐蓮花的老哥,“還是帶他走吧,婚禮還有一個禮拜,之後還一起過年。我怕他受不了。”“他沒事的,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也這麼過來的麼。”其實我這話說出來變了味,我本意隻是想讓大家都分擔一點,就不那麼窒息那麼壓迫了。“小敏,原來小洛真的很像你。對不起。這種時候我總是不能保護你們。”“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小洛我會陪著他,我是他媽媽。人一輩子總要被折騰過幾回才能出類拔萃,對小洛來說是曆練。”“若是那樣,我也稍微安慰一點。原來我就是沒怎麼被折騰過,所以沒有你有出息。”“什麼算有出息?比你早結婚叫出息,還是堅持要離婚叫出息。
哥,我總是相信得失守恒。我們這樣的人出生的時候比別人得到的物質多,那精神和感情比別人坎坷一點也是應該的。沒有人能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我知道,但是把幸福建立在自己親骨肉的痛苦上,你讓我怎麼做得到,我再不是個東西也沒麻木無恥到這個境界。”哥哥說完,歎一口氣。我覺得哥哥快哭出來了,他身體裏全是控製不住的悲憤和自責。竄動得四周的空氣也焦躁不安。“哥,你不要自責了。小洛從出生就注定要比別人背負更曲折的經曆,我不會對不起他,一定把你那份一起都給他。我們都不聖人,能多一個幸福就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