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接到教授的邀約,是福是禍還說不清楚,我總覺得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去到Prof.Swedenborg家中,我預備了上好的百合和巧克力給他。這個老人很喜歡這種若有似無的浪漫。我到的時候他家裏已經有幾個年輕的孩子在了,都是他的得意門生。我聽得一個小夥子在彈莫紮特,很傳神,簡直就是教授的翻版。他現在收的弟子似乎比我更有天賦,我有點小嫉妒在其中,轉瞬又覺得自己幼稚了,這世界上,哪有人十項全能,若有一門天賦都已經是上帝的恩賜。大家圍坐在一起,他拿出珍藏的幹邑白蘭地招待我們,說起以前的事情,喝著老酒,不亦樂乎。
很長時間不與他聯絡,但是有的人就是那樣,就算十年沒在一起,回頭再見仍然與你毫不生分,相處愉悅。本來一切都讓我感覺如沐春風,但是偏偏遇上某人殺風景。也不算太晚,裴啟翰來的時候。我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他也是師承Swedenborg,原來世界這麼小,連學鋼琴都能和他“剛巧”遇著同一個老師。我有點無賴的按按額頭。最近一兩年仿佛得了偏頭痛,都是因為這個妖孽。晚上他本來是有一場秀的,結束以後就直接過來這邊,身上的衣服也沒怎麼換過,看來像是逃過來的,香港的記者功力深厚。一如平時,他所到之處自然謀殺無數菲林,那一身前衛而複古的青紫色外套,上麵的英倫風格拉鏈碰撞在一起嘩嘩的響,襯得他整個人如同一具誘人的發光體,帶著惡意和挑情。
他一路和教授走進來,那幾個小姑娘眼睛都看直了。我望著教授,真想告辭,可是這麼長時間不見,我怎麼能就這麼不給麵子的提前走人呢。裴啟翰向我點頭一下,算是招呼過了。他坐在一群年輕人中間,一點也不顯得突兀。我點一根煙,Swedenborg走到我旁邊坐下來,笑贏贏的跟我談論裴啟翰。他對Hadrian中意已久,確實,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藝術氣息怎麼都不能讓人忽略。Swedenborg帶裴啟翰的時間比我長,他跟他也差不多學了十幾年的琴。教授語重心長的跟我說,“要不是你的心思沒放在琴鍵上,早比Hadrian更出色了,但是他確實是個奇跡。我至今都沒有再找到一個比他更優秀的學生。
”語氣裏全透著滿意和驕傲。原來剛剛那個男孩子彈得再傳神也比不得裴啟翰在Swedenborg心中一半的地位。他隻以Hadrian為榮,男人身體裏似乎都帶點偏執的情緒。不想承認他的,但是我一向是麵對現實的人,他確實讓人很難挑剔。我索性應承的說幾句讚美的話,教授聽了也開心。誰會拒絕得了別人誇讚他的得意門生。之後教授又說,“今天我也是臨時給他打電話,他聽說你要來,就走完秀趕過來的。”“是嗎?那簡直是我的榮幸。”“你和Hadrian的合作順利嗎?你們兩個都是驕傲的人,不要太較真才是。”“教授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個世界上沒有Hadrian搞不定的事啊~嗬嗬。”“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你和他,都是我最得意的門生。”
“他很幫我,生意上,真的。”這話我不光光是安慰教授,確實,裴啟翰進了公司以後,他的專業能力,以及幫我拉的單子,都精彩得沒話說,我要說他不合作,肯定天打雷劈。但是,幫助來之於這個人,我總覺得心懸懸的,裴啟翰是不會白白對人好的類型。我和教授又繼續聊了聊新人的音樂會,後來也不知道是誰的提議,裴啟翰走到鋼琴邊坐下,看來是要獻技了。“他的記憶力一直很驚人,敏感又精準!”Swedenborg撐起身子目光隨著裴啟翰,在我旁邊悠悠的讚美道。或許,他不僅僅是要讚美,也是想告訴我,他有多麼了解這個男人。世人都在不停的希望深入了解他,我突然毛骨悚然,我所看到的裴啟翰怎麼篤定就和別人看到的大相徑庭。他彈著舒曼的《狂歡節》,看起來很自如。
這曾經也是我拿手的曲子,不過如今我已經隻能彈些片段,全部是記不住了。手指在琴鍵上滑動,帶著韌勁,仿佛在敵人的戰場裏戰鬥,流暢的指法讓我漸漸沉醉在他編製的網裏。結束以後,四下一片掌聲,我身體有點僵硬,怎麼也抬不起手來恭維他。說實話,幾近完美,沒有不讚美的理由,但是我就是不願意對他示好。哪怕一丁點,因為我知道很危險。“借個火?”他刁著煙坐在我身邊來。我打燃火機給他遞上去,他狡黠的看著我,眼睛眯眯笑。我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格外的好,恐怕是晚場走了秀,還沒度過興奮狀態。“彈得很棒……”我本想裝得更慷慨些,但一時沒找到突破口,所以語氣隻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