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敏!”“好了,唐真。你今天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來說嗎?”人要自由也必須循著一定的邏輯。並非逃避現實,而是,在千斤壓頂時,人本能地需要有那麼一刻鍾的時間回歸自然平靜。其實之前我沒有想到,自己在麵對他的質問時會表現得那樣沉寂,可能在心中自己已經將理想的答案想過千百遍,如今就在我還未考慮周全、也不知如何駕馭和負荷這一係列壓力的時候,它們卻已經真實地發生了。“是,我今天一定要你一個回答。你為什麼就不能愛我?我等了這麼久,你怎麼還不愛我?”第一次聽唐真說這麼沒有邏輯的話,語氣無奈,我都不忍心說出我無法愛他。隻能看著他,心裏難過。
誰說我沒付出愛,我仍然愛他了,隻是太少太微不足道。如果一點感情都沒有,怎麼會這麼掙紮。恐怕是喜歡,是依賴,但非愛。愛是一種搏鬥,是一種掠奪。我們需要相互搏鬥,相互掠奪。也得同漫長的時間相互撕咬,也得與從來如此的常識相對峙,而我無法給這些給唐真。他也沒有給我過。“你也沒有愛我。愛我就不是這樣的了,愛怎麼等得起?”我掙脫他的懷抱,已經不需要再虛偽的演戲,我隻想認真的跟他說清楚道明白。這樣的糾纏並不適合我們兩個人。他固執的拉住我的手臂,不願放開,但終究被我掙開,我難得誠心誠意的說這麼感性的話給別人,“愛怎麼能忍受空洞?愛是不能忍受歲月的,你我都明白,唐真。誰都沒給,就不要這麼計較了。”
“但我可以愛你,不過,你要先愛我。”“為什麼?”我冷笑一聲,這麼奇怪的要求原來也是有的,“為什麼要我先愛你?這能有先後嗎?”“孝敏,我知道,如果我們就這樣,說不定過年的時候就結婚了。我不知道那樣是不是你就能慢慢的愛上我。但是我現在不能這麼冒險,我若愛你,你也許會愛那個愛你的我,但我不需要這樣。我隻想你愛我,愛那個最真實的唐真。你明白嗎?我需要你愛上我這個人,不附帶任何其它的感情條件。”他說得有點激動,我安靜的聽著,我一直沒有去探索過他真正需要什麼,他需要的愛和我一樣。恐怕每個人都需要這樣純粹的愛,原始而真切。
這樣才真正是愛,拋開交換和償還。“我懂的,唐真。真的,真的懂……但我不能先愛你。對不起。”“不,你根本不知道你能不能愛我。就算我表現出這麼強烈的喜歡你也不曾動心過。你要我怎麼辦?”“誰說我沒有動心,但是……”“如果我先愛了,就萬劫不複。你是鐵絲心腸,不會因為是我就心軟的。”“是,連可憐我都不屑給。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要求我。”其實心理挺複雜的,大家把話說的這麼白,是愛還是爭奪占有都已經不重要了。我和唐真都是太在意自己的人,不能想愛就愛,在乎得失輸贏。我們都不配得到愛情,是的,結局太明顯。他的掙紮和執拗看在我眼裏竟然出奇的可笑和可悲。若立場交換,我恐怕也逃脫不了這樣的束縛。
唐真沒有再爭辯什麼,我們都仍保持著理智,都看到了結局。我以為他會留下來陪我,至少是最後一個夜晚。可他還是轉身出了房間。我說不出的失望,這個時候我多想他能抱著我說他願意先愛我。哪怕要我以交出愛作為代價我也願意點頭答應。疲憊緊張的生活,我簡直太需要被愛和愛,就像渴望釋放一樣。平平躺在床上,異常安靜的夜。一段遊戲落幕,談不上輸贏,我隻是有些失望。感情不是說不付出就能管住的,我知道唐真也不是完全就能守住陣地。我們都愛了,那麼一小點,小到計較得失。到頭來,怎麼填得滿渴望的深井?天亮以後我準備收拾行李離開。
這一日太放鬆,放鬆得連感情牽絆都徹底卸下。管家卻在送早餐的時候跟我說唐真在樓下等我,他有話跟我說。我略微吃驚,唐真是不會無故糾纏的,他很自重,難道話還說得不夠清楚,還有什麼沒有算清的?我暗暗自問,有些疑惑。從樓上下去,沒有見著昨天夜裏的法國女孩。一眼看見穿著居家衣服的唐真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有一點陽光射進來,茶幾上的紅茶還是熱的。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看著他,以往都是一起吃早餐,沒有見過他獨自一人的早晨,十幾歲的時候我就希望早上起來能看見父親這樣,可是那時候他不住在我身邊。後來我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在清早這樣比我早起,煮好咖啡等我起床,不過一直沒有人能長久能給我這般寧靜的感覺。
原來等到故事結束我才找到一點我想要的感覺,可悲的又豈止唐真一個。我們都是輸家,隻是都輸都不多,在可以承擔的微小範圍內。
“起來啦,早啊~”他聽到腳步聲,回過頭微笑著問候我。一瞬間,我突然有點想哭,想起父親來,有那麼一些和他住一起的日子,他也是這樣,用軟軟的上海話問我,起來啦,早呀。“我一會兒的航班回香港。你送我?”“好啊,我今天也沒安排什麼事。過來坐啊。”唐真看我站著不動,於是拍拍身邊座位,讓我過去。“找我什麼事?”“昨晚休息得怎麼樣?”“呃……不大好,你呢?”“還行吧,你知道的,我一直淺眠。孝敏,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你能不能在法國多呆兩天。”“可是可以,不過,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我想要是唐真隻是想我留下來陪他兩****也不會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