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又是早晨了。
一切都迷茫,脆弱,無奈和傷感。我望著牆上的自鳴鍾,沉默著。當這個我生活的地方連一扇窗都已經沒有,一縷陽光都變得那樣可貴,而時間的概念,也變得模糊,隻剩下滴答的鍾擺和桌上灰白的日曆告訴我時間的流逝。
世界沉默著,我也一樣。地麵上又一次傳來熟悉的警報聲,那是空襲,我知道,這太熟悉了。我所處的防空洞有一絲的晃動了,是美國的炸彈又落下來的麼?
房門被打開了,身穿淺灰色長裙的女子從門外進來。
“良子……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麼……”我向她走去。在空襲的晃動中,我們站的都有些不穩,但是我還是很快的走到她的麵前。她似乎收到了驚嚇,扶著牆,望著我。
“這裏很危險。”她說,“我有些害怕。”
“不要怕,炸彈不會落在我們這裏的。”我安慰她,雖然我也有些心慌。
“從昨天開始你就一直呆在這間房間……”良子不安地說,“你需要休息。”
“呆在這裏……才算是休息。”我自語般的說了一句。
我們肩並肩地向外走去。
我的良子,她走在我的左側,我一邊走一邊暗自打量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她又是穿著灰色的衣服,和……曾經的她是一模一樣。
當我的思緒又一次飄回戰爭開始前的那些時光,我往往會很快的將思緒拉回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幻想什麼了。可是有時侯回憶確實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就像鴉片一樣的惹人迷醉。
戰爭前的歲月,和現在的感覺又是那樣的相近了,隻不過一個是夢幻,而另一個是灰暗,一個是希望,而另一個是絕望罷了。
是什麼時候,這一切已經絕望了?
“裕仁君,”身邊的良子突然叫著我的名字——她是那樣喜歡直接喊我的名字,連“陛下”二字都不帶。當然我並不會介意。她的灰色長裙和防空洞灰色的牆看起來都十分的相近,但是,我確實喜歡灰色。
灰色接近我的思緒和心境,接近我的靈魂。
她問我:“今天,是幾月幾日?”
“是一月份吧,”我說。我忘了具體日期了。
在這暗無天日的防空洞裏,日期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你覺得,”我開口問道,“我們日本,還有希望嗎?”
“有的吧。”
“是這樣嗎……”我的思緒又飄走了,它就像風一樣,會把我帶到回憶的任何角落。有時候我不得不去思考戰爭,去思考現在日本正在發生的一切。說不痛苦那是假的,我不懂得為什麼我們國家會變成這樣,曾經的夢想,如今是否早已化為飄渺的極光?
地麵上的轟鳴越發強烈。良子有些慌了,她拉著還陷在思緒中的我,跑過掩體窄小的長廊,向這裏相對安全的地方跑去。
轟炸還在持續。地麵上的人,現在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況呢?日本的普通的百姓,是不是處於比我還要艱難,還要痛苦的環境之中呢?這個時候,我身在安全的防空洞裏,而他們卻要麵臨著血與火的災難。
……
“你要慎重考慮……不能將災難帶給這個國家的人民。”那是戰爭開始前的時候了,當首相對我發誓要“三個月滅亡中國”的時候,我這樣提醒他說。
“近衛文麿先生,發動對於中國的戰爭,對於我們日本究竟是利益高於風險嗎?”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