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二朵，各表一枝。
先生追出窗外，遙遙見得一人。在月光下幾個翻騰，便已遠在天邊。他見那人遁術高明，便將劍遁展開，振出一道長虹，閃爍之間，就已銜尾而去。
追得一陣，前方身形黯滅。先生收了劍遁，四下打量，已是出了江都城，來到了郊外。麵前是一所村莊，有幾點燈光在黑夜之中明滅。不敢大意，掌中暗擒了雷符，緩步而行。
“汪，汪汪！”
剛走幾步，便從那村莊樹林裏竄出一條黑狗，衝著先生狂吠。這黑狗毛光油亮長得甚是高大壯若小牛。
“黑虎！黑虎！快點回來咯，莫要叫咯！”聲音遠遠的傳來，那狗聽了，低著頭凶狠的抽了抽嘴，轉身朝聲音之處跑去。
先生迎著聲音走去，借著月光，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正將那狗牽了，帶著凝惑的神情問道：“你是誰？大半夜的來我們村幹什麼？”
“路過，口渴了，想找口水喝！”先生答道。
許是因為手裏牽得有惡狗，老人也不害怕。打量這個陌生人，見其生得英俊，相貌平和，也不像壞人，便笑道：“你是去江都不咯？那不如到老漢家裏吃點東西再走，過了這個村，就到江都了。”
說著就領了先生去他家，這老人家在村尾，繞過那田間小路，隱隱便能看見燈火。老人姓李，極是健談，一路上，問東問西的打探著先生來路，先生也都隨意作答。
穿過竹林，燈火更明。來到一處二層樓的院前，李老漢將狗栓了，上前拍門。這一拍就拍出來個身穿黑衣的女孩兒，門下陰暗，看不清樣子。先生隻看見一雙星辰般的眼睛將自己一掃。
“你來了？進來吧！”那女孩轉身就走進院子。
屋子裏正在放電視，茶幾上擺著瓜子。那女孩走進屋，隨意的坐在沙發上，磕著瓜子看電視，理也不理先生，而李老漢則去廚房忙東忙西的弄吃食。
先生走到她的麵前，這才將她看清，十八九歲年紀，眉目清秀，低頭眨眼之間仿佛將人世間剪切。
“你惑人心神，就不怕遭天譴麼？”先生定聲問道。
那女孩從電視上抽回心神，看著先生，像是突然發現了世間最奇怪的事，愣了半響，方才嗬嗬一笑道：“天在何處？”
“天在人心！”先生默記著《先生語錄》答道。
“你說我魅惑人心？”那女孩捏了一顆瓜子，輕輕一磕，清脆的聲音響起。
“你魅惑不了我！”先生手掌一翻雷符已現。
那女孩卻並不害怕：“你說我魅惑人心是嗎？那我讓你看看到底是誰在魅惑他！”說著她朝廚房裏喊：“爺爺，你出來一下！
李老漢從廚房裏走出，身上圍了圍裙，手上全是麵粉，笑著說：“乖孫女，你先陪客人聊會不咯，爺爺給你們弄餃子咯！”
女孩也不回話，隻把手伸了，在李老漢的眉心上一點，笑著對先生說：“仔細看了，是誰在魅惑誰！”
畫麵現閃，李老漢一生命苦，早年亡妻，中年喪子喪媳，與小孫女相依為命。實是他命途多舛，好不容易剛把孫女拉扯大了，孫女去外地上學，卻一去無回，失蹤已有三年。自此，這李老漢便瘋瘋顛顛的，孤苦無依。
這一日，村裏來了個女娃，帶著一隻巨大黑狗。這老漢見了這女娃就愣說她是自己的孫女，喜盈盈的把女娃帶回家。一下子，人也不瘋了，精神也漸好，天天樂嗬嗬的，人人都說這李老漢總算是又重活了一回。
“他就是凡人常說的命犯天煞，你可瞧清了，是誰在魅惑誰呢？要不要我把他叫醒，告訴他，他孫女早死了！讓他繼續瘋顛下去！”那女孩輕輕的說聲，又回到沙發上磕瓜子！
“你到底是誰？”先生定定的看著她。
“嗬嗬，我是誰？千年前我是魔君的左侍！而現在，我是他的孫女！”那女孩磕著瓜子看看電視，手指隨意的指著李老漢，續道：“對了！他的孫女叫李素眉，挺好聽的名字，從此以後，我就是李素眉了！你可以叫我素眉……”
“魔君又是誰？”先生眼睛眯了起來，他覺得這事開始有些複雜。
“嗬嗬，嗬嗬嗬！”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大聲，仿佛聽到了天下間最最可笑的事情。
“你笑什麼？”
“我笑這個世間真可笑，你想不想知道我笑什麼？想的話就把顆瓜子吃了！”那女孩回過頭來，手裏捏著一顆她剛用嘴咬開殼的瓜子，她的手很白，唇很柔軟。
看著她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先生突然很想知道她在笑什麼，這不是魅惑，近乎是一種本能，他吃下了那顆瓜子，然後軟軟的倒在了那女孩的懷裏。那女孩舔著嘴唇，伸出了手，手伸的很緩很慢，她想試一試，試試看能不能殺得了他。
一道玄光從先生的眉心跳出來，將她的指頭斬斷。她嚇了一跳，跳到了沙發的另一角，用嘴吮著自己的半截手指頭。她很疼，但手指頭卻沒有流血，吮著吮著手指頭就又長了出來。接著她就格格格的直笑：“果真是你呢！果然殺不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