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挾雪,裹起雪潮如巨龍,摧枯拉朽的將這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世界,盡數籠罩在這浩蕩天威之下。在這天威之中,萬物如螻蟻,人力何其弱小!短短的時分,這天底下就再也見不到幾個能動的活物。不過總有那極少之數,能超脫這自然之力,遊走於天道。就算這暴風雪再如何狂烈,仍然絲毫不懼。
長袍君明,當為其中之一。
手托著黑玉琉璃寶光王樹,樹上蕩出黑光如鏡圓,那漫天的風雪尚未靠近這他半分,便被那寶樹震作齏粉虛無。穿行在這風雪之中的他,當然並不是來看這雪景,更沒有人和他堆什麼雪人,他是來找江小花的。
自那日與先生一戰之後,他又擒了些山野鬼神鍛形煉魂,卻不敢去嚐試那呂純陽所留之法。那法極易,隻需以密法手段將神魂附於泥石之胎,便可騙取信仰成那野神。這等邪野的路子,雖然也能鍛出金身略具神性,但卻並無正封,能否進入天人之道,獲取大道認可,從而借天地造化之力以脫樊籠並未可知。隻是他卻隱隱覺得,這裏麵大有不妥。不妥之處,自己卻怎麼也揣摩不得。
江小花,自他第一眼見到她,他就得知,她已成神。
自那上古三界六族浩劫之後,數千年來,這是他所見所知的第一個成就天人之道的人。他能隱隱的猜出她的來曆與身份,她的過去高貴無匹!便是身為眾神之君的他,見了她也隻能低下高傲的頭顱,稱一聲大人。他希望她幫自己參詳一下這呂純陽秘法,也希望多看她幾眼,可惜她一如數千年前,從不對他假以辭色。
這次又是徒勞無功,在江小花的身邊多了個魔君左侍。長袍君明輕易也不敢去招惹這女子,他並不怕她,卻怕魔君。就算傳聞那一戰中,魔君已死在定天山河劍下,但又有誰人會信?定天山河劍,他剛見識過,的確浩瀚如日月,可斬鬼神,無人敢攖其鋒!但以自己所見,那禦劍之人法力修為卻很一般,就算自己沉入輪回出來,法力修為大減,可他卻仍是連自己也不如。三千年前,他又怎能斬得了魔君?況且,就算真是如此,連他都能從那輪回地獄中爬出來,更何況那修為通天,縱橫三界無人可敵的魔君!
當初的玉帝,自然妙有真君,便是自認修為可參造化。在斬了刑天之後,點將靈霄殿,親攜百萬天兵天將與魔君戰於魔城。這一戰,玉帝敗得很快很慘,魔君隻得一劍,便斬了他的百萬天兵!再一劍,便剁了他的頭顱充作酒壺。直至如今,恐怕還在那輪回之中,找著自己的頭。
他不想與魔族有任何往來,便隻能避了二人,在這風雪中遊蕩。正遊蕩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了一股奇異的氣息,這氣息奇寒無比似要凍結這個世界,這突然而止的漫天的風雪應該與這氣息所至。隻是他從未見過這等氣息,便細細尋了,想找出其根腳。隻是這氣息雖然極是強大,卻細不可聞,過得一陣,更是徹底失了蹤跡。
正欲打道回府,卻見在那風雪之中,有幾個身影正肆無忌憚的操控著暴風,卷起條條巨大雪龍四下縱貫,似在追逐找尋著什麼。隨即他便看見了那定天山河劍的主人在這風雪之中,頂了個小女孩,蹣跚亂竄。一眼看去,他就知道這家夥現在心神迷亂失守,恐是心魔入侵。果不其然,隻聽得他突然慘呼出聲,然後裁倒在地。
這慘叫聲驚動了那正四下尋找的身影,就有二人從那風雪巨龍之中探出身來,看見倒地之人,臉上神色欣喜若狂。其中一人,哈哈大笑,手一揚,幻出一支擎天巨手,穿過漫天的風雪就往地上二人撈去。
童瞳和白靈遠遠看見那巨手撈向先生和初雪,俱是一聲驚呼,可是以自己這普通凡人之軀又怎能阻得,隻得眼睜睜看著那巨手拖了先生和初雪就走。
“你為什麼不救?”童瞳朝著白靈怒目以對。
“你又為什麼不救?放心吧,有定天山河劍在身,誰能傷得了他!”白靈理了理額間的一絲亂發,撇了她一眼。
“你果然有鬼!你到底是誰?”童瞳歪著頭,一瞬不瞬的像釘子一樣的釘著她,直想釘到她心裏去,釘得她顯出原形!
“彼此,彼此!”白靈輕然一笑,身子突然一頓,就已經衝入了那滿天的風雪之中。再一揮手,就將一條巨大雪龍震散,俏生生的回過頭來衝著童瞳笑道:“跑了,不過一會,肯定會有人送他們回來!”
“不管你是誰,不許和我搶!不然,我就吃了你!”童瞳仰著臉,雪花落在她的臉上,疑而不化,她說的很認真,也很肯定,甚至伸出了小小的舌頭舔自己的嘴唇。
“你覺得初雪是個什麼?”白靈站在半空,踩著滿天的雪花,飄然若仙。
“誰知道,反正不是個人!”童瞳沒好氣的說著,心中還是有些擔心先生,可是她知道白靈說的是實話,她早就看見了長袍君明,也知道長袍君明肯定會出手。
“我猜他肯定見過初雪!”白靈踩著片片雪花落到了地上,然後她就又開始柔弱了,被那風一吹,就好像要站不住腳,竟抓住了童瞳的手,斜斜的向她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