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艱的眼睛本就有些泛紅,這一刻,隻見他瞪大的眼眸中閃出一陣遏製不住的怒意:“你是一個天才,入門就有宗主親自為你凝聚內府,完全不用擔心以後的修為測試,你知不知道像我這樣天資僅是黃級內府的人為了凝聚內府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寧休心頭一緊,當真是不曾料到師兄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變得如此激動,而且他這時聽了石艱的話,才是意識到凝聚內府對於修煉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
“我是他們眼中的廢物,入門五年還凝聚不成內府,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如果不是師兄他苦求師尊,我早就被送下山去,所以這幾年以來我都是想盡辦法去凝聚內府,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歡修煉,但我有選擇的權利?”
見得師兄生氣,寧休驚得不知如何去答話,想了好些事情,心頭除去自責,完全沒有其他的想法。
“你有放棄的權利,你有做任何事情的權利,但是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石艱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他垂著手臂,衝著身前的寧休大聲吼道:“你知不知道父母親人都被魔族那群混蛋殺死的滋味,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一睡著就會想起那天他們倒在鮮血中的場景,你知不知道修煉對我意味著什麼!我要殺盡那些魔族之人,如果被遣返下山要怎麼去做這件事,能殺幾個魔族的混蛋?”
在石艱看來,如若被遣返下山做個外門弟子,想要報仇的這個心願便很難得到實現,他想的不僅僅隻是殺幾個魔族之人,他想的而是殺盡魔族之人,然而得不到最好的靈決功法,連提這個想法的權利都是不具有,是以他根本不想被遣返下山。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幾日後修為測試的結果,正因如此,他才刻意地去逃避這個令人絕望的現實,至於對寧休發出的怒火,並不是對這個人的不滿,而是實在控製不住情緒才會這般。
“對不起。”寧休望著怒意消減了些的師兄,沉默了好一會,道過歉迎著石艱的目光回看過去:“我隻是想要師兄注意身體。其實我也沒有放棄修煉的權利,我很笨,就算神仙幫我凝成了內府,現在過去十幾天了,我都還不能修煉。”
寧休說到這裏,忍不住咳了兩聲,繼續道:“我得了一種怪病,郎中說我若是治不好,便活不了多久,我從一個很小很小的村中去鴻城找人治病,卻有我根本不認識的人想我死,那時候我隻想活下去,拜入蒼玄宗之後也是隻想活下去。”
石艱靜了下來,呼吸也沒有剛剛那般劇烈。
“我從小沒有見過父母,哪怕一眼。”不知為何,寧休這時笑了笑:“我有一幅畫,他們都說畫上的女人是我的娘,我當真是想活下來,因為我真的很想見她一麵。”
“你……”在石艱看來,天才便是不會有任何煩惱的存在,然而這個時候他忽而意識到自己錯了。
“但是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所以每一天睜開眼的時候,我都很慶幸自己還能看見今天的太陽。”寧休覺得心頭有些發苦,但他更同情石艱的遭遇:“師兄,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大師兄說身體是做任何事情的根本。”
往往身患惡疾的人最能體會到這一點的痛楚,寧休說的時候,嘴角卻是帶著笑意。
隻見石艱長長地出了口氣,寧休說完的時候,他的心頭便是猛地升起一股很怪的滋味,這種感覺體會起來竟滿是自責。
“師弟,我不該衝你發火。”
寧休搖了搖頭:“大師兄還等你吃晚飯,其實他一直都很關心你,大師兄說玄門隻有我們三人,無論如何都要互相包容,理解。”
他自然說不出這樣的話,這都是寧休從王陽的口中所聽來,在這個時候剛好說了出來。
藏經閣大門之外的地板上生了一層薄薄的青苔,看起來也是一夜之間才是長出的模樣,其實玄門雖是人脈單薄,但這藏經閣倒是每日都會有人來拜訪,寧休不知道的是,門外的青苔向來是今日被路過之人踩死,明日就會再次生長出來。
一直以被恨意充斥的石艱,走到夥房後,見到王陽即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場,王陽記憶中這個師弟從來沒有哭過一次,便是連當他告訴其父母喪命魔族之手的時候,他也未曾像此時一般泣不成聲。
以至於,年近三十的王陽同樣也是跟著他,流了不知多少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