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至少還有你(2)(1 / 3)

可為什麼絡繹的手一直在顫抖,仿佛下著蘊涵豐富的決定。也許吧,如塵的眼神中的確沒有羞赧地期盼或屬於戀情的迷朦。她腦細胞豐富地運轉,刹那間浮現各種聯想,這是個本來就想象力奇譎的女子。她達到目不轉睛地高頻率凝望,迫在眉睫敘述得是否就是這個意思?

反正如塵開始回顧自己短暫的一生……一幕幕輪轉、反複,不停歇不示弱。畏懼心理是大過一切的,有大片空白的搖晃鏡頭,蒙太奇般固執盤踞著似永不結束。

一個男人的雙手——或具體一點兒說,左手。男人的左手能做些怎樣的事?某個影視歌多棲的外國明星說得好:人的手是萬能的。無聊的娛記在手的用法上麵大作文章,暗指了某些敏感度極高的話題,當然這得全憑讀者的心領神會以及超級八卦的變態思路方可達成不可言傳的共識。

是扯得有些遠。可我們崇敬的男藝人卻道出了鐵一般的事實,手的確萬能。它是起源也是結束,吃喝拉撒全要靠它,它同樣懂得憤怒具有人類麵孔具備的任何表情。比如它的顫抖。更為決絕的說,它殺人屬實無須眨眼。它沒有眼睛。眼睛傳導了它精確的位置,經絡,千鈞一發,它能創造也是摧毀,沒有錯。

用絡繹的話來講,他有什麼是沒幹過的呢。每次這樣說時他都略隱著驕傲與炫耀,用約顯深沉的口吻。往往退隱江湖的老手們,習慣於這個語氣。如塵起初覺得有趣,後來漸漸,太熟撚都能夠默背——每個人無論怎樣的出身複雜的背景,萬變不離其宗的口吻,卻是鮮少能自我意識及變更的。

絡繹不離其左,他所謂的諳於心計,算計他人的本事。如塵冷笑著心裏道,無外是威脅間或紙上談兵。雖說威脅是項腦力勞動,動用腦中的詞彙量編造出各種玄妙恐怖的句子,勾勒出恐怖的畫麵。再者是體力,沒有一定的體力,光靠語言的威脅力是遠遠不足以致人驚懼的。

肯定了絡繹又否定了絡繹,這種心態很大程度展現了如塵這個二十四歲女子的心機。

說完了威脅,再說紙上談兵。笨蛋是無法埋伏得出這種宏篇偉略的,他必須得極善細節中下手,構造奇妙精巧地心理障礙。如塵清晰這慣常套路,因為這本是自家的必殺伎倆。現在多了另外一個,自然難以快速適應。

不過值得強調的是,絡繹這一次並沒有威脅,或紙上談兵。他試圖付諸行動,可見他在下著奇妙的決心。顯然定奪不分高下,左手顫抖不止,呈現蒼白且刹那引爆的不祥前兆。

這個情緒帶動了如塵。起初如塵對絡繹強調過二人是同一種類型的人。行為作風乃至思維縝密性。她語調著重了後麵這一點。

此刻她考慮的是,在這件事上拉扯的時間長短,是生死攸關的問題。若命喪黃泉也要值得,死得這樣不明不白並不符合自己的某種合理想象,如塵的頭腦中充斥著莫名的英雄主義,人們同樣也知道,英雄同樣會對現場突發的事件產生刹那的抵觸。說不好聽些就是,害怕。

女英雄如塵在自我激烈的思維鬥毆中不得要領、神色茫然。

也就是說,現在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有可能決定自己的生死。頭上立即灌下一盆冷水般。令本是炎熱的盛夏晚夜陡生寒意。

女子凜然,倏然正色道,好吧,我跟你回去。走吧。她故意把音色旋得有點兒低沉,傳入聽者耳朵中會顯得沉著敦實些,她不能給對方亂了陣腳的感覺。

左手的顫抖仍然未止。

此刻她又開始懊惱,為何今日會叫他攜帶這把該死的匕首。如果現在是除了個其它什麼物件,她全然不至這般正經。

如塵還看見自己左邊小腹有湍急的血液淌出,柔軟,她的概念中,柔軟與血泊是呈正比的修辭。她還想起二十歲輕狂年代,曾有一名男子言辭激烈對自己告白,尤為清晰深刻的就是那句會為自己擋刀。嗬嗬,他說得如果是真的,那麼他現在在哪裏?假如他在,真的會那樣做嗎?自己的處境也許不會若現在這般糟。

胡思亂想中,她又重複了一句,回去吧,他們還在裏邊等著我們。

男人左手以及情緒稍微緩和。

她開始反省自己剛才輕柔的聲音是如此做作。太過直白的貪生怕死,日後在他麵前又該如何抬頭做人。

也是,誰讓她拚命維護著他。

幻覺中倒入血泊的身軀顯然不是現實。

現世安穩,現世安好。如塵認定自己九死一生,幸虧急中生智,選擇緘默。如果一味堅持在酒店門口護欄糾結,結果就會截然不同。

如塵把這件事浸入死水潭,當作未發生。絡繹提及的一二次當中,她起先敷衍了事,後則言語鏗鏘,難道人怕死是錯事?我以為是天性。挑著秀眉的女子,別有風情。

絡繹愈加離不開她。他說惟有她看得起他,不把他看低,認定他有前途。她笑一笑,說年輕人本就無可限量,重要是自己不看低自己。而絡繹把這話著重看作對是如塵對自己的肯定。

如塵的初衷,卻斷斷未料想過如此。

對於命運的強拉硬拽,她自認了倒黴,其他人既然沒錯,顯然就是自身出現問題。自知之明在某些特定時刻,謀殺了本應茁壯生成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