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後我就沒能再見到皇上,一是因為皇後病重,已在彌留之際;二是因為我的回宮令太皇太後很惱怒,第二天我就被調離乾清宮到了慈寧宮,太皇太後的住所,從此開始我的慈寧宮生活。
我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做過抗議,隻知道我幾乎見不到皇上的麵,因為我是慈寧宮最下等的宮女——每天負責擦地的,根本不允許上台麵的。
冬天的水是冰冷的,而我屬於手腳冰涼的體質,一到冬天就必須格外注意手,一不小心就會凍瘡。現在哪裏還能注意這些,每天都是與冰冷的水、冰冷的抹布、冰冷的地麵打交道,手早已麵目全非。管它呢,天暖了自然會好,頂多會留下點凍瘡疤痕。也不記得什麼人刁難過我,這是這裏生活的一部分。管它呢,隻要自己還活著,就能熬到出宮的那一天。
有時候小山子和月兒她們會偷偷來看我,送點東西什麼的。小山子還說:“皇上挺掛念你的,但是礙於太皇太後的麵子不敢說,這些都是皇上讓我送來的。”我笑了笑,忽然想起那個經常摸我頭的人,突然心中一甜,又忙搖了搖頭撇開,對小山子道:“讓皇上別費心了。”我還問他納蘭有消息麼?他偷偷遞給我一個信封,是納蘭寄回來的,裏麵隻有半闕詞“獨客單衾誰念我,曉來涼雨颼颼。緘書欲寄又還休,個儂憔悴,禁得更添愁。”納蘭病了,我隻能為他祈禱,快些好起來。另外囑咐了小山子以後不要來了,對他不好,還有盡量不要在皇上麵前提起我。
皇後終究還是沒挺過來,與這個世界說再見了。我從內心覺得難過,這也是個命苦又短命的女子。而她又是因我而病,更加覺得內疚,睡覺都不安穩了,整夜整夜的做噩夢。隻有白天努力的幹活,不顧身疲手疼,努力讓自己因為過度疲勞而入睡,才能稍微好些。
就這樣熬到了過年。過年是中國人的最大的節日,在這裏在這裏當然也不例外,隻是更加的盛大而已。不過由於皇後新喪,各項樂宴都少去很多,就這樣還是走馬燈兒似的熱鬧,迎來送往、禮尚往來。
不過這些與我關係不太大,除了賞些飯食點心,也沒什麼特別的,該擦地還是得擦。到了正月十四,宮裏各處都在準備十五的花燈,而我,折了一個簡單的小船便脫離了大隊伍,走到慈寧宮花園溪水邊坐下,默默地許下生日願望:願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幸福快樂,願納蘭在關外安全健康,願我能順利出宮。然後放下小船,看天色要吃晚飯了,忙起身回去。
剛走到門口,見一位姑姑提著食盒走出來,一個趔趄,崴著腳了,捂著腳脖一個勁兒的叫疼。我忙上去扶她:“姑姑沒事吧?”
“這倒黴催的,大過年的偏偏崴了腳,真晦氣。”
“我扶姑姑進去。”
“算了,老祖宗讓給皇上送醬鴨子去,說皇上為西北那個葛爾丹,大過年的都難得休息。你就幫我送一送,裏麵都在做花燈,也別麻煩再去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