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納罕,自從我來到暢春園,與陸離樓斷了一切消息。我雖不在宮裏,但是皇上的女人是不能隨便與外人通信往來的,一切都要經過皇上的允許的,按規矩經過一係列程序才行。我不願意麻煩,也不願意讓陸離樓與皇宮有什麼牽連,以免陸離樓惹禍上身。除了陸離樓,我實在想不通還有誰會給我寫信?
十三餘和嫋嫋都不願意讓我拆信,怕有什麼危險。但我實在好奇,最終結果是由娉娉拆開。
娉娉打開看了一下,一張信紙,兩句話“樂天妹妹,見信到西山寺,事關生死。”落款是玉菲菲。
不知道玉姐姐到底遇到了什麼困難,竟然事關生死,她又怎麼會來到西山。我沒有一點頭緒,但想著西山寺不遠,我還是去一趟比較好。
嫋嫋她們當然反對,畢竟我現在身子不穩定。我想起西山寺的那次刺殺,但又想到明奇一夥已經被消滅,西山寺已經恢複正常,應該不會有事情,於是堅持去。
自從來到暢春園,還沒有出過園子,也想出去轉轉,皇上也沒說讓我不讓我出園子。經過一番激烈的談論,決定由十三餘和娉娉去西山寺把玉菲菲接過來,就算是親屬的探視也是可以進來的。
過了申時,才見到玉姐姐,她不知道經曆了什麼,人看起來特別憔悴,甚至有些失神。我剛想上前打招呼,詢問什麼情況。玉姐姐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麵前,聲淚俱下。
“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端木先生!”
一句話於我像是五雷轟頂,玉姐姐口裏的端木先生還能有誰,隻有端木青垣!
我要拉起玉姐姐,可她堅持跪在地上,我隻能與她一起跪在地上,問:“到底怎麼回事?”
“你現在跟我去一個地方,見了他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下雨,嫋嫋給我加上披風,而我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了反應!隻知道我堅持讓十三餘架了車,拉著我和玉姐姐去刑部大牢,去見那個我曾經最重要的人!玉姐姐說我走後青垣在陸離樓養傷,可是沒過多久就被一群自稱是宮裏的人帶走了!她隻身一人北上找青垣的下落,幾經輾轉都是碰壁。後來遇到了原來的姐妹芳芳和她丈夫在京城做生意,經芳芳丈夫幫忙才打聽到人在刑部大牢,玉姐姐花大價錢才得以進去探望一次,青垣已經被折磨的麵目全非,她要去找人救他,可是青垣說不用,這是他應受的,誰都救不了他!玉姐姐想到我,青垣更生氣了,不顧滿身傷痛,緊抓著玉姐姐的手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要找我。
我不能想象他到底受了多大的苦,卻能想到是誰讓他收了那麼大的苦!眼前浮現皇上的笑語,還有他深情的話語“無論如何為了你我都不會傻他的!”是,他是沒有殺青垣,但是他卻能折磨青垣,讓青垣生不如死!心中的恨,失望,絕望,傷心,恐懼令我發抖,手不自覺的握緊鬥篷。
十三餘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他說已經打理好了,可以進去了!玉姐姐不願再看青垣的慘痛,留在車上。嫋嫋不放心,扶著已經有些失去理智的我向陰暗的大牢深處走去。
我的心隨著越來越刺鼻的黴味和各種犯人的呻吟而顫抖,我的步子越來越邁不開,卻不願聽嫋嫋的話回去。就這樣戰戰兢兢地隨著獄吏停到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裏麵牆角出癱坐著一個人,沒有用鎖鐐,當然也已經不用了,他已經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了!因為他連站立的能力都沒有!他頭發蓬亂,掩蓋著大半個麵部,衣衫已經不能用襤褸形容,因為那上麵全是幹了的血漬!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隻有發炎流膿的惡臭。我找不到一絲青垣的影子,隻有那裏麵散發出來了惡臭讓我幹嘔起來!
獄吏已經打開門,我遲遲不敢走進去,滿腦子是那個從流氓手中救我的光彩照人的風流公子,像放電影一樣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播放,勢要與眼前的這個形成對比!獄吏向裏麵說了一句“有人來看你了!”然後又向我說了一句“快著點!”便轉身離開!
嫋嫋說:“懷著孩子容易嘔吐,還是不要進去了!”
我卻像被提醒一樣,推開她快步走了進去!
青垣的聲音響起,滿是疲憊的嘶啞與棄世的決絕:“不是不讓你來了麼!”
我的淚水一下子決堤了,是青垣,是青垣的聲音,是那個高傲又瀟灑的青垣。
也許是沒有得到回應,也許覺得哭聲不一樣,他緩緩抬頭,一瞬間眼裏閃過難以置信,又閃過驚喜,接著便蒙上死寂,他又低下頭,良久才道:“你不應該來這裏!”
我再也抑製不住,撲倒在他身邊,伸手想抱他,可是又怕弄疼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好地方的他。我手足無措,惡心又席卷而來,我捂住口鼻,艱難的壓製,不想讓他看出來!
他好像有些局促不安,艱澀地道:“你不應該看到現在的我,很惡心對不對?”,他拉了一下殘破的衣襟,想要遮住一處化膿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