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鵝毛般的白雪下得洋洋灑灑,恍若天地間的神來之筆在潑墨山水的卷軸上肆意揮灑。這場大雪沒有喘息亦不停息下了整整三天。
聽說公冶謙下跪之初,這場雪還未曾開始下。
公冶謙何許人,傾世之才,舉世之容,恐怕整個楚國乃至九州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來。九歲舌戰翰林七賢,逼得當世頗有名氣的十三歲小神童身為翰林六子的蘇晏啞口無言;十一歲出使衛國,洞察其國之敵意,告知其父即當朝左相,左相上奏天聽,使後來大楚抵禦衛國做足了準備;十三歲周遊齊國,破了梨花懸案,倍受齊王器重。
這樣名動大楚的公冶謙,在他十八歲時,又做了件轟動全城的事,不因其才,不因其貌,若說是因情,則是恰當幾分。
蘇家小姐錦時在丫鬟青竹孜孜不倦憤憤不平地講述公冶謙因拒婚跪於自家門前時甚是不以為意,全然是事無關己的樣子。待青竹走後,眼神卻是淡漠了不少,她眼中的公子謙平和穩重,洞悉世事,不該如此魯莽,如此**直接地拒絕了她的念想。
此時,蘇晏凝重地走進她的房間,縱是錦時想得出神,也隱隱地感受到他周圍燃燒的怒火。
“他公冶家算個甚,公冶柔如此,公冶謙竟也如此,難道我蘇家小妹還高攀不上他麼?”說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錦時的心隨著桌上的杯子顫了顫。
自蘇晏走進屋子不久,錦時原本黯淡的目光突然明亮了許多,用右手中指不停地繞著胸前的發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哥哥,你覺得,如今,有沒有能與蘇家和公冶家抗衡的勢力?”
蘇晏望著錦時怔了怔,“按說應是當朝蕭皇後的娘家,怎麼了?”
“那如果蘇家和公冶家結了姻親,蕭家還能抗衡嗎?”
“自然是不能。”蘇晏突然站起來,負手而立,“當今朝廷,公冶、蘇、蕭可以說把握著朝堂,若真如錦兒所言,那麼公冶家公然抗旨拒婚,應是皇上授意的,那為何皇上還要下那道聖旨?”
“當今的皇上掌權已久,帝王的心思,又有誰能明白呢。不過可以預料的是,公冶謙這回有意抗旨,而且這苦肉計使得滿城皆知,憑著皇上對公冶家的倚仗,定然也不會受這抗旨之罪。”
蘇晏饒有意味地看著錦時,曾幾何時,隻會跟著他跑,遇見生人就躲在他後麵的單純的小妹,現在竟也會揣度別人心思了。
走出錦時的房間,徑直路過了小院,蘇晏再一次看見了那顆桃樹,在寒風中哆哆嗦嗦的枯枝敗葉,卻總在每年春天開出花來。那個總是站在桃樹下微笑的姑娘,是他心裏抹不去的傷。
距離她上一次來賞花,不知過了幾個年頭。以前總覺得有這可桃樹在,他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在那一年,最終她還是離開了。
話說那是楚元二十五年,這一年新帝登基五年有餘,國泰民安,本應是極其普通的一年,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令這一年變得有些傳奇。據當夜的敲更人王二所說,那場火啊,燒起來可真快,剛剛還是漆黑一片的,才一會兒工夫就火光衝天,整個衛城都被照亮了。
這場聞名於東衛的大火整整燒了兩個時辰,燒的整個左相府成了一片焦炭。不過,真正令這場大火聞名於世的,倒不是它燒毀了什麼,亦或是起火的原因,而是左相府那位蘭芝玉樹博古通今卻不願為官的二公子公冶謙,似是鳳凰涅槃一般,迅速遊走於朝堂,僅僅用了三個月的時間,被皇帝特封為崇賢候,取崇文納賢之意,賜予的官職竟僅次於兩位丞相。女子仰慕公冶府二公子之才芳心四起,而男子則是惋惜公冶家大小姐之容對月長歎。聞言公冶家那位傾國傾城的大小姐公冶柔被那場大火毀去了容貌從此深鎖閨中與青燈古佛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