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韻味,是氣爽有餘間不經意的回眸,探得落葉伴著暮色漸漸遠去。他似乎還在凝視那一抹朱色,從天明到入夜,日複一日。
子嬰的憔悴,誰都看出來,安樂府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隻剩下百姓們不知所謂的依舊往府中送著秋收的果實以報答他們的大恩人。
“站住……”一抹緋紅,遮住了衣衫襤褸的男人的眼睛。
“公子,這回你又要逃到哪裏?”禦川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怒氣,有的隻是滿滿的委屈。她什麼都不知道,卻無緣無故承受著安樂府的變動。
“……”昔日裏神采奕奕的俊俏男子,仿佛突然被歲月奪取了年輕的容顏,英挺的胸膛何時變得這樣頹廢?一雙能令禦川置身堡壘般的眼睛總帶著仁慈,此時此刻,卻在無神空洞的瞳孔裏連緋衣女子的身影都找不到。
後門,她擋著他外出的去路,她隻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自從嬴政登上王位,安樂府便再也沒有了安樂。
“讓開,快讓開!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突然暴怒的子嬰令禦川應接不暇,突如其來至腹部的推力,令禦川不能自已得向一邊倒下去。就在這一刻,安樂府的大門被人強行推開……
“捉拿叛賊子嬰!給我全部抓起來!”
禦川明明切切聽到了秦兵口中的噩耗,一顆三年都未曾起伏的心,回到了四年前大雪紛飛的楚國。
子嬰艱難回頭,瞥了一眼呆滯在地上的禦川後,蹣跚著離開了安樂府。
他的眼中,明明噙著淚光。
直到秦兵將自己包圍,她才驚醒,為首的士兵讓她熟稔。
“呦,又是你,走吧,適合你的地方隻有牢獄。”沒錯,為首的將士是當時從楚國將自己帶來的秦兵頭子,命運真是會捉弄人,一年之後照樣由這個秦兵來終結自己的自由。
安樂府上下叫囂著冤枉,掙紮後的慘痛,禦川不想見識,隻能看著下人們在拳打腳踢下更加倔強的眼神。
禦川選擇了隨波逐流;依舊不曾反抗。
急轉的命運,如同秦國的天氣。
……
天剛蒙蒙亮,拂曉的光難以難以衝破山巒的阻隔,陰鬱的天空,似乎也在等待著一場空前的暴風雨。
東麵高樓,傳出蒲牢的嘶鳴,人們總會以為,此種神獸與日月星辰之間存在著某種奇特的關聯。
“報!……”
隨著宦人一聲不亞於蒲牢的嘶吼,秦王宮多少恢複了一些生氣。
年輕的王,身著玄色錦袍,有些疲倦的打著瞌睡。
“說。”
“相國大人帶了位身形壯碩的男子去了…”宦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王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去了大鄭宮。”說完這個詞,宦人將頭抵在地麵上。
“哦?”輕揮手臂,宦人悄然退了去,年輕的王忽地笑出了聲,驚得身側瘦弱的宦官“噗通”跪了下來。
“陛下息怒!相國大人定是為了宮廷安寧才會選些精壯人看守宮廷。”宦官顫聲為王平息怒氣,盡管王突然的嗤笑並不像慍怒。
“小高呀,你說亞父所選擇那廝,是否接受了宮刑呢?”王隻靜靜把玩手中的青銅器皿,頂冠珠簾相互碰撞發出的陣陣清脆於死寂的大殿,顯得格外響亮悅耳,仿若泥沼中唯一的基石。
“回大王,未受過宮刑的男人進入大鄭宮是死罪啊!……”瑟抖著的宦官大聲道。
“小高如別人一樣這麼認為?”王又問。
“這……”骨瘦如柴的宦官突然懂得了什麼,顫栗的身軀漸漸平靜了下來。
未能得到回答的王,不再追問,繼而盯著手中的物件出了神,久久的,大殿又如同冰窖一般,將殿中稀疏的人都冷凍,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凝固。
以為這場足以逼瘋任何人的折磨會同往常一樣持續,瘦弱的宦官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逃離這牢籠;恍然間,他聞到年輕的王輕輕的歎息,宦官探身而去,王搖手道:“睜隻眼閉隻眼,如果你還想活的長久。”
宦官叩首,應了王的命令,確切的說,是叮囑;又或是隱忍著恨意的諷刺,於王自己。
“退下吧。”
每當多遠離玄色華服一丈,宦人便能感受那人身遭的孤獨又多了一分,很多次,側門外無意間瞥見殿內的身影,趙高總感覺,那個人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