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傳夏無且！”
“傳！夏無且！……”
按紮在宛陵的帳篷裏，一群人正在忙裏忙外奔波著，尤是大將王翦，急的滿頭是汗，從帳篷中喊出的高亢一聲聲傳遞下去，最終隻見一介素衣在眾兵將的帶領下，背著偌大的藥囊火速趕了過來。
視線伴隨著來者略顯倉促的探視定睛於帳篷內屏息凝神的戎裝之人，素衣清秀的男子立即跪下：“參見大王。”
他是隨軍而行的醫者，更是在秦號稱神鬼之手的聖者，儒秀淡雅，縱然看慣了生死，卻在視線落於軟榻之時驚愣一瞬。
“救活她。”帝王的聲線聽不出息怒，隻在一旁輕揉眉宇。
“……臣下自當盡力。”這軟榻上滿身傷痕，氣若遊絲的女子，怎麼看都已然奄奄一息。
“寡人再說一遍，救活她。”王的話，稍稍帶了類似於壓迫的低沉。
“嗨……”白衣男子蹙眉作揖，尋思趟若醫不好這女子，他極有可能也得把命送了去……
仔細打量女子，觸碰她微涼的手臂，覆上幾乎感受不到的脈搏，那一陣陣弱動，似乎是女子想要留下而奮力在掙紮。
等等，為何這微弱之中，還有一層幾盡全力在鼓動的細微？
‘……什麼……她竟有身孕！？’白衣男子大驚失色，引得一旁王翦怒嚎：“娘娘怎麼了！你快說！”
“這……”夏無且咬牙。
“說。”王在一旁蹙眉。
“娘娘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在韓之際身心俱憊，似是受了極大的打擊，腹中胎兒極有可能已經死亡，如今死胎遺留在娘娘腹中，若是要治療的話，怕……”白衣男子瞄了一眼案上帝王的神色，沒敢再說下去。
嬴政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微微蹙眉之後，壓低著嗓音道：“怕什麼？”
“隻有拿走娘娘腹中胎兒，才能徹底治愈娘娘，然而此舉風險，則是娘娘今後再無生育能力。”夏無且緊閉雙眼，將心中擔憂全全吐露出來。
一直矗立在嬴政身邊的王翦，瞥到了帝王顫抖的雙手，然而帝王的臉上，卻依舊雲淡風輕。
……
“就這麼做。”許久，嬴政歎息。
“嗨！”夏無且如釋重負般鬆弛了下來，他可是冒著被賜死的風險……給帝王事先灌桶冷水，或許會安全一點。
接下來的幾天，如夏無且預料中的一樣，拿走死胎之後的女子頹然發了高燒，維持將近兩天之後，她的傷勢才稍有緩和。
夢魘中的女子極不安定，要麼深夜呼喚，要麼口中嗤語，無故搖頭，無故抽泣……這些症狀可沒少折磨大秦的神醫夏無且，隻看他單手支持著疲憊的腦袋在床榻邊上打著瞌睡。
帳篷的高窗被無聲無息掀開，一雙眼睛，直直凝視軟榻上細眉糾結的女子。
“……阿政…快…快逃……逃……”忽地，女子渾身抽搐了起來，左右擺頭，口中癡癡呢喃，眉睫細縫中湧出一行清淚，無聲而落於枕上。
“哇唔，娘娘！大王他沒事！娘娘！”夏無且驀地被驚醒後，朦朧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起身用力按住抽搐的女子，並施以安慰。
窗外的眼睛反射著帳篷內的燭火，瞳孔漸漸收縮，最後終是緊緊閉上。
‘你究竟是愛寡人，還是愛這天下？若真如你所說，你心係蒼生，大可謀事後抽身遠離這紛擾，卻又為何要為寡人做到如此地步？寡人突然好怕，怕有一天在矢盡兵窮之際，你會悄然離開，那個時候，寡人該如何來承接那些曾經傷你，害你的罪惡，給寡人帶來的懊悔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