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蹣跚著行走的翠衣女子一步一停駐，手中的醒酒湯已經將她的手指熾到麻木，緩緩推開房門，原本熟睡著的俊秀男子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進屋的她。
“這是哪裏？”男子劍眉飛鬢，犀利的目光不似昨晚纏綿時候的含情脈脈，此時隻覆著一層厚厚的冰。
“這裏是菲雲的屋子，先生昨晚夜半而歸，菲雲見先生爛醉如泥，便將先生扶到菲雲的屋子裏休息。”翠衣女子黯然垂下眼眸，淡淡道，輕輕放下手中散發著熱氣的醒酒湯於案上。
男子聞言稍稍點頭，有著靈敏嗅覺的他從醒來的時候便發現了那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氣，覺得無比熟稔之際又開口問道：“這是什麼香氣？我怎麼從沒有聞到過。”他就覺得奇怪，自從這女人來到他的祭仁堂，就總伴隨著一股清香彌漫在他的四周，讓他無法聚精會神配置新療效的藥材。
這是一種仿佛在幽幽清晨綻放於山澗中，舒寧而安靜的香氣，猶如置身在初春細雨如絲的荊楚以東那青蔥連綿的大好河山之中；夏無且的記憶是尋常人的三四倍，他在記憶中尋找著曾經跨越無數山水遺留在夢中的一絲絲熟悉。‘這是，臨近曾經吳國邊界才有的一種野生花卉散出的味道。’
“先生是在說這個嗎？”菲雲扯下腰邊的月白色錦囊，問道。
“拿過來。”
見女子身形不穩一步一顫著走到床榻邊，夏無且下意識皺眉問道：“你怎麼了？”
“在熬湯的時候，不小心跌了個跟頭。”菲雲瞥過眼神，心虛著解釋道。
見她故意隱藏的樣子，夏無且雖然心中沒好氣，但卻沒有逼問，接過她遞來的香囊放於鼻尖輕輕嗅聞著。
“你是……楚國人？”沒錯，這是他曾經跋山涉水於楚國江東郡吳國舊址找尋過的一種白色花卉，雖然僅僅嗅過一次，但那種優勝過所有花香的悠淡氣息，卻是他一直都沒能忘卻的；仔細打量眼前渾身微顫的翠衣女子，她已來到他的身邊三四個月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看過她，她的臉上全全是那些宮中奴婢一樣的膽怯，唯一不同的則是她太過於嬌弱，太過於病態，這又讓夏無且回想到了那種曼妙的白色花朵，孤獨地搖曳在山林殘壁之間。
“菲雲是秦國人。”翠衣女子輕輕搖頭。
“那這個香囊是？”夏無且更加好奇了。
“是菲雲肚中孩兒父親贈於菲雲的。”女子苦笑著，眼中噙著溫潤。
“……”‘是那個占有她的人渣麼，哼。’夏無且原本被香氣勾勒起來的好心情瞬間變的糟糕起來，等等，他為什麼會感到生氣？這些事情明明和他無關啊，他隻是一個旁觀者和一個救助者而已。
見男子臉上漸漸陰鬱起來的表情，菲雲立即奪過男子手中的香囊，以為他厭惡此類香氣。
‘什麼啊？如此緊張這個香囊？我又不會怎麼樣，她心中難道還掛念著那個人渣麼？’夏無且瞥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手，又見女子小心翼翼收藏起來的香囊，心情立即就差到了極點。
“昨晚我睡這裏，你睡在哪裏？”不想在繼續維持沉默的夏無且，聲音凶得嚇人，同樣也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呃……柴…柴房。”稍愣男子冷不丁的問題，菲雲咬唇指了指東麵的方向戰戰兢兢道。
英俊的男人擰了擰眉心，隨後起身出門，臨走之時對翠衣女子叮囑若是往後他酩酊大醉於門口，便將他扶到他自己的臥室。由是一句不想鬧出什麼閑言碎語，令矗立在原地的菲雲頓時握緊了拳。
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女子終於歎息著軟倒在床榻邊，‘他還是什麼都忘了，一如之前的所有醉酒後的接觸一模一樣，全部都忘了。’該說他殘忍嗎？可他卻是那般無辜……若是他知道自己每次醉酒之後都會與自己最討厭的女人發生了什麼，會不會崩潰？這般完美的翩翩公子，她又怎麼舍得將他禁錮？
可是心還是會疼啊，她不是聖人，不是冷血，這個男人是她所愛啊……可如果她還有資格說愛的話。她匍匐著起身關上了房門，背對著門抱著膝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血肉之音，隻有她一人聽得到，所有的記憶，也隻有她一個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