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宮的章華台,以明摘葉合的窗戶向黎民黔首望去,萬家燈火裏總是多了些若有似無的迷離與哀愁,楚禦川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隻歎生在異鄉後,再找不回年幼時候在楚宮奔跑時的心境。
蒙毅在外留守,蒙恬則陪著她出入這暗沉的偉大建築,如預期的那樣,楚王根本沒有要接見她的意思,哪怕她是他的幹女兒。
“郡主大人,還請回吧,大王他……”宦人神情閃爍。
“我非楚國郡主,此行帶著秦命而來,公公大可不必這麼喚我,煩請公公能夠再次通報大王,禦川隻作為秦國使節。”楚禦川暗了暗眼神,低頭謙卑道。
宦人汗顏,不敢再與這個從小就被送去秦國的女子頂撞,在無數次傳聞中,這個小時候哭著被強行拉著西去的女孩,儼然已經成了掌握了一切大勢,懂得鬼穀之術的驚世之才。
待宦人離開,楚禦川才輕歎出聲,引得身旁蒙恬疑惑問道:“這個楚王,到底是怕你還是怕秦?娘娘此行,是否白來了?”
“他啊,算是怕我亦怕秦吧……”禦川的眸子逐漸深沉起來。
“末將有一事不明,還請娘娘指點迷津。”蒙恬轉念一想:“此行該是先去垂沙一地勸降項家軍,為何娘娘中途改道要先來壽春?”
“還有什麼,比君臣不和更加有利於我們?”禦川解釋道。
“末將愚鈍。”蒙恬蹙眉,隨後微微作揖表示明白了楚禦川的此行目的。
這是生平第一次,楚禦川覺得自己著實卑鄙,她本下定決心要勸項燕退兵,然而項燕的個性她怎會不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挑撥他的項伯伯與楚王之間僅存的信任。
“楚王駕到!”宦人側廳高亢一吼,王慵懶的身體隨著眾宮女的攙扶慢慢蹣跚到了高殿的王座之上。
在瞥見殿下之人後,楚王眼中明顯多了些許不自然,隨後他清了清嗓子道:“川兒這些年在秦可好?”
“托父王殿下的福,川兒在秦國過的很好,此次受秦王之命,前來勸父王調回鎮守在垂沙的項家軍。”楚禦川開門見山,她可不想被這昏庸的楚王套些曾經過往的近乎。
“咳咳,咳咳咳。”聽宦人說眼前這個炯炯目光的女子儼然已經成為了秦國使節的時候,楚王心中還懷著疑惑,此時楚禦川直截了當證明了這一點,讓楚王有些錯愕,心中不免對此女子產生了厭惡,但轉念尋思,這一切都是自己當年造成的,楚王重重一歎道:“秦滅韓,勃天下之大怒,本王隻是應其餘山東四國的邀,扛匡扶正道之旗幟,討伐秦國而已。”
‘老奸巨猾的家夥。’禦川蹙眉:“可據禦川所知,秦與楚曾歃血為盟,以巴蜀之地為邊界,永久交好?”
“故本王並未冒然進攻,本應順天下大勢,念著秦楚之交,遲遲沒有動手,已是顧及這歃血情誼了!”楚王義正言辭道。
“哼,父王殿下,不怕自己錯估了形式?”楚禦川冷笑一聲,仰首直視楚王被燭火搖曳著的暗影遮住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