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瞟了一眼躺在木屋外的幾具屍體，跟著殤蕩出了東市。剛一上主街，街上的人頭攢動著實嚇了我一跳。我們倆也被擁擠在了人潮中，被推搡著前進。
“最近京城可真是熱鬧啊。”
“是啊，這幾日才聽說有個大富商將京城四大名坊全部盤下，現在又聽說久經沙場的慶陽公要回京了！”
慶陽公回京？我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比起看慶陽公，其實我倒還真好奇那家財萬貫的富商呢。能把京城最有名的歌舞坊全部買下，也就相當於包下了那四大美人，不知如此風流的種子是個什麼模樣？”
旁邊一個笑嘻嘻的花花公子插話道。
“聽說那富商還不止包了這些個場子，好像還做了些跟漕運有關的生意。”
“漕運？那不是雲家的地盤嗎？”
“這神秘的富商倒真是膽大，敢打雲家產業的主意。”
“此刻還管他什麼富商什麼雲家，慶陽公可是馬上要進京了！幾位別在這兒堵著，再不快往前走可沒有好位置了！”
幾個挑著扁擔的大漢往前轟著人，我也借勢跟著他們擠到了前邊。隻見人群中錦衣華服的，粗布麻衣的，高貴的，貧賤的，全部融入到了湧向西城門口的洪流中。能夠讓這般龐大而複雜的人流聚集在這裏的男子，究竟會是什麼模樣呢？
與那什麼富商之名風流之名相比，還是像慶陽公這樣的男兒名聲，頂天立地！
在人群中立了半晌，方見遠處天際間蔓延起一片黑雲，將城外大半個地平線占滿。
“大家快看，慶陽公來了！”
隨著呼喝聲到來的是黑壓壓的一片，竟是龐大的軍隊。這片巨大的黑雲每前移一段距離，我便仿佛感受到大地的震顫愈發強烈。那般整肅的軍容，那般血氣的漢子，可見能指揮如此雄軍殺伐無數的男子，會是何等英雄人物！
真是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那當先立馬的一人，身披銀甲。日光雖不濃，那人卻極為閃耀。不是因為他意氣風發的銀甲，也不是因為他提韁勒馬的英姿，而是他那於沙場上殺伐決斷中磨煉而出的，令人懾服的氣魄。
好一個當世英豪！豪氣衝幹雲！
那人漸漸近了。開了城門，人聲鼎沸。
我望著那麵孔，卻怔然了。
那人……那人我分明見過。正是我在月海樓被劫那日，挺身而出與殤蕩過招而絲毫不落下風的人！或者說，也許這人還要比現在的殤蕩更勝一籌。
他就是崛起於寒族的將領，慶陽公羽煌！
“怎麼，看上他了嗎？”
不懷好意的戲謔聲不知何時又在我耳邊輕輕響起，由於人群的擁擠，那說話之人離得很近，吹出的氣息擾得我耳朵癢癢的。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搔癢之感，我的耳根竟微微紅了。
“妖孽！你瞎說什麼呢？”
我回頭瞪了殤蕩一眼，偏偏瞅見了殤蕩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像是被說中心事一般，我的臉龐不爭氣的紅了起來。
殤蕩卻似極為喜歡瞧見我這模樣，繼續戲謔道：
“你眼光倒也不算壞。他手握兵權，武功又不差，若真有他在，你倒不必擔心自己的小命了。”
“你胡說什麼！你難道沒看出他是誰嗎？你打不過人家，隻有在人家背後瞎說的本事了。”
“我自然看出了他是誰，當時我便懷疑他是羽煌才要故意引他出來。而且我知道，他就算是私自提前回京，就算懷疑到我有意引誘，卻偏偏還是會現身，就因為他是羽煌。”
殤蕩說著語氣中並無絲毫欽佩，反而仿佛覺得這種作法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甚至有些傻。然而我卻正佩服這種與妖孽形成鮮明對比的真漢子真英雄，聽著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些讚賞。
“看到他腰間懸的那把劍了嗎？大名鼎鼎的玄龍寶劍。天滄國有傳言，玄龍一出，誰與爭鋒。”
說罷，殤蕩的眸光從羽煌手中那把劍上移開，緩緩轉向我道：
“還有，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他。等我找回我殘缺的魂魄，他在我眼裏不值一提。”
我自動忽略他的後半句，嘴中反複品味著玄龍劍的名字。真是好名字，配英雄。隻不過，我方才雖被說得臉紅，卻真的沒有像殤蕩說得那種心思。英雄誰人不愛呢？隻不過對於這位正氣凜然、頂天立地的英雄，我不曾接近過了解過，更多的隻是單純的欽佩罷了。
“看來慶陽公的確是暗中提前回京了，可他為什麼不等到今日與軍隊一起進城呢？”轉念想起雲國相交予的任務，我白了殤蕩一眼道，“都怪你出的餿主意，害得我至今無法複命。什麼等著宮裏人來找我，我連一個宮裏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殤蕩也沒理會我，輕皺眉頭自己嘀咕著：“按理說該有人……”
“你說什麼？”
人聲鼎沸，就算是站在身邊的殤蕩，他那般小聲嘀咕我也聽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