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劍的劍意猛然停滯在半空,有如僵化一般。
滾滾的黑煙帶著揚起的塵土散去,我和莫一之間出現了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正挾持著另一個,兩人都是滿身的血。
“莫一,來看你兒子嗎?”
殤蕩這一聲噙著冷笑的嘲諷,卻是我這三十日來最大的欣喜。
他回頭看向我,看著我手握黑木劍,一身素白的長裙,上麵星星點點濺上幾點殷紅,如梅花零落,優美而淒楚。
我們的目光交融,再無法分離。
他又消瘦了,華貴的衣衫染著觸目驚心的血跡。
在嘈雜的喊殺聲和漫天的血光裏,他轉頭的那一刻,淩亂的墨色長發隨風飛揚,依舊美得如同不真實的畫卷;他抬眸的那一眼,依舊能讓我記得千年萬年。
他也靜靜地回望著我,目光深沉而悠遠。
我看到,他瞳孔中映出了我的倒影,蒼白而淒美,撩撥著絕代風華。
如今他就這麼活生生站在我麵前,我失神又恍惚,素白的單薄身影在風中搖曳,如一片潔白又脆弱的羽毛,在他墨色的瞳孔中映得傾世而夢幻。
我看到他瞳孔中的沉淪,還有深深的疼惜。
他低頭,看向手中挾住的莫罡。
“聽說你想娶她,對嗎?”殤蕩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笑,令人膽寒,“難道你用這手,碰過她嗎?”
“沒……沒有,我還沒摟過,就摸……不不,也沒摸過……”
然而不待莫罡結結巴巴的話說完,就聽他一聲淒厲的嘶喊。他兩隻胳膊齊根而斷,殤蕩指尖還殘留著躍動著的幽黑靈力。
“殤蕩,你這混蛋!你住手!”莫一長老撕心裂肺地呼喊。
“你是想要一個沒有了雙臂但活著的兒子呢,還是想要一具沒有雙臂的屍體?”殤蕩任憑手中的莫罡瘋狂地扭動和呼喊,麵無表情。
“好!你……殤蕩,”莫一氣得幾欲斷氣,一句話喘了好幾口氣才接上,“你……你夠狠!”
“我狠?”殤蕩冷笑,“誰讓你這兒子做了不該做的事,動了不該動的人呢?”
莫一不敢動,隻得看著莫罡在殤蕩手中一個勁兒哭喊著求饒。
“殤蕩,我求你,放了我兒子……”莫一整個人仿似忽然失了生氣,泄了下來。
殤蕩偏過頭,看向莫罡輕聲問道:“你動了不該動的人,我就斷你的手;可你動了不該有的想法,我又該怎麼辦呢?”
“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我以後不敢了!”莫罡哭著,在鮮血中狼狽不堪。
“那看在你們求我的份上,我就幫你這個忙。”殤蕩嘴角輕揚著笑,淡淡道。
“多謝多謝……”
然而還不待莫罡哭喪著臉擠著笑容千恩萬謝完,他便已倒在地上,斷了脖子。
莫一瞪大了的瞳孔脹滿血絲,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
“既然腦袋裏有了不該有的想法,就隻好這樣幫他了。”
殤蕩立在戰場中央,血泊之中,如地獄修羅。
“殤蕩,你不是人!”
莫一暈死了過去。
我怔怔地看著立在戰場中央的殤蕩,看著他殘忍而血腥地殺死莫罡。
“挽菡!”
他快步向我走來,一把將我摟入懷中。
我被他摟著,緊緊貼在他胸前,潮乎乎的也不知那是他的血還是莫罡的血。然而我的目光落在他肩頭溢著血的傷口,想著不知他身上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多少傷,我的手終於也微微顫抖著攀上了他的後背。
他殘忍,冷酷,詭譎莫測又心狠手辣,可自從我來到這片大陸後,他就一直在我身邊,帶我闖過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難關。
一開始,我提防他、疏遠他,後來我努力抑製自己,直到最終萬劫不複地沉淪。
此刻在我麵前,他隻是殤蕩。
他的狠,他的冷,他曾經受過的罪,他手上沾過的血,就讓我來慢慢撫平,慢慢挽救。
我緊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