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醒來了,再次哇哇啼哭起來,但無論他哭得多麼用力,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漂浮了起來,樹葉堆砌而成的床鋪一直在那裏,自己卻越來越遠離它,他甚至將自己小小的身軀翻轉了過來,他能看到剛才那隻可愛的小貓蹦跳著在林間快速移動,那綿軟的腳掌不知為何,發出了踏踏踏的響聲,大概是驚慌失措了吧。
分不清狀況的孩子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四肢,他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五官都聚到了一起,想必是覺得這是大自然在陪自己玩一個遊戲吧。他盯著自己紅彤彤的手掌,視線中出現了潮濕的樹幹、碧綠通透的枝葉……
“嗚哇。”他又放聲大哭起來,然而這次他感到自己又充滿了力量,像是剛生出來的那天,被賦予的那種力量,他又可以哭泣了,這是他表達自我的唯一手段。他緊閉著眼睛,眼淚從眼瞼下被擠了出來,流淌在他細嫩的皮膚上,最後淌進了嘴裏,他咂巴這小嘴唇,然後做出了一個惡心的表情,下嘴唇朝下翻著,這是他第一次嚐到眼淚的味道,鹹鹹的,一點都不好。
不過這樣一來,便再也不想哭了,他冷靜了下來,撲閃著好奇的大眼睛,因為此刻的世界,已經沒有了滿地的落葉和遮天蔽日的樹木,反而是一片空白,是那種透亮的白色空間,仿佛能看到未來。全身赤裸的孩子發現自己處在這樣一個空間的中央,他這時已經臉朝下恢複了最初的姿勢,意外的是,他覺得手腳都有接觸到地麵一般的觸覺。
“呀呀。”愉快的笑聲傳了出來。
他第一次嚐試伸出自己肉鼓鼓的手掌……成功了!身體朝前移動了!接著他又將右腳膝蓋向前挪動,膝蓋與地麵摩擦時根本沒有感覺,反而像是無比光滑的理想拋麵,可憐的孩子沒有體驗過肥皂美好的觸感……他很快就掌握了爬行的訣竅,在沒有阻力的情況下,他越爬越快,笑聲也越來越響,這個過程在一個孩子眼裏變成了愉悅地享受。
不過,很快他就累了,這個孩子出生後的第一次爬行圓滿結束了,他再一次翻過身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有冰涼的觸感,不,應該是沒有溫度的概念,這個空間中除了重力以外,沒有任何地球上應存在的特征。
孤單地坐在地上,環顧著這個白色的房間,牆體放射著微弱的白光,但看著看著,他覺得眼睛酸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細觀察,發現原來存在的牆壁都不見了,白色的空間無限延展,已經沒有了邊界。孩子轉頭的頻率越來越快,他似乎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超出了他原本就很狹窄的世界觀。
“嗚嗚。”他又開始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眯著眼睛繼續觀察,他哭得越大聲,感覺天色就越暗,白色漸漸變成了黑色,而這黑幕之上是……一幅畫?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巨大的畫布,上麵畫著密密麻麻的樹木,還有星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金黃色的星星和耀眼的月亮,那幅畫栩栩如生,仿佛就是真實存在的,入世未深的孩子看到這畫麵,或許會以為自己就是生活在畫中把。抽泣聲越來越小,他身體慢慢向前傾著,轉而變成雙膝跪地的姿勢,然後把小手向那幅畫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