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來自新世界的新青年
細節人物
作者:於青
當韓寒在2000年告訴老一輩七門功課亮紅燈,能夠照亮他前程的時候,沒幾個人把這句話當真。十幾年後,在韓寒接連拿下暢銷書榜榜首、成為敢於對現實發聲的公共知識分子、坐擁中國職業賽車史上唯一一位場地和拉力的雙料年度總冠軍之後,所有人見證了這句話的真實性。照亮韓寒前程的這幾盞紅燈,不僅僅意味著掛科——它意味著向自己亮起警戒,也意味著向不可容納自身的舊世界宣戰:來自於新青年的挑戰。
新青年的崛起更像是一個輪回。他們是新世界的締造者,是舊世界的顛覆者。
已經年過三十、有家有口、成為“國民嶽父”的韓寒,可能並沒有忘記他剛剛退學時的日子。那是2000年,他剛滿十八歲,拿到了首屆新概念作文比賽一等獎,出了一本《三重門》,除此以外,隻剩下孤零零一個人。
韓寒是這麼個人。他一邊在雜文裏瀟灑地寫“七盞紅燈照亮我的前程”,一邊在十八歲的沉默裏孤獨而玩命似的寫小說,寫雜文,寫那些在錄節目時駁倒全場,卻又在播出後被剪掉的話——不選擇高考更不選擇大學的“叛逆”少年以一副要跟舊世界對著幹的架勢,將痛苦隱藏在怕被世界遺忘的恐懼之中。不到二十歲的韓寒,要處理的不僅僅是與他相對立的教育係統,還有整個成人世界對於這種所謂“叛逆”的緊張、不解與對立情緒。
尚未成人的韓寒並沒有抗得住這種壓力。不斷的問詢、被當成社會案例的情緒,讓他與父母關係越發緊張。那一段時間,韓寒關了手機,搬到了鄉下爺爺奶奶家去住。2001年,這位從小就喜歡汽車的少年作家拿到《三重門》稿費後,立刻去買了輛車,一路開到北京進行改裝,把塞在書包裏的二十萬全部花完。然後他成了個北漂族,跟幾個玩飛車的朋友組建了個體車隊“急速車隊”,在卡丁車場和北京近郊的懷柔山路玩命練車。同時,他寫了一本被“粉絲”們認為“最頹廢”的一本書:《像少年啦飛馳》。
沒有進大學的韓寒,在這本書裏寫了“我”在“野山師範大學”的四年大學生活。用他自己的話形容,“書裏的主人公基本上沒幹什麼事,就這麼混混沌沌過著。”連他自己都承認,書中的大學生活描寫都非常籠統,四處避讓,用技巧彌補。“我要是寫車隊生活,一定比這個生動百倍。但作家必須要具備腦補的能力。最好輔以一定的生活體驗。”
但他隻是看似在寫大學生活——其實他寫得根本就是野雞大學裏的業餘車隊生活。從在各個小區認識和辨認名車,到搞點錢買輛摩托車開上路,再到學習改車、練習開車、當槍手搞錢開改車鋪,也不過用了這群師範生四年的大學生活——而這差不多正是同時期韓寒本人的生活軌跡。
韓寒從來不是一個渾渾噩噩的人。那隻是一個故作叛逆的假象。在高中時之所以能掛掉七門科,是因為他每天上課看書,下課看書,掃蕩幹淨圖書館之後,央求老師為他開放資料庫。“基本上,我每天中午啃麵包時,看的都是‘二十四史’。到了晚上,就徹夜閱讀《管錐編》、《論法的精神》、《悲劇的誕生》。”看完了他就寫。《三重門》就是從高一開始寫的,跟看書一樣,從白天寫到黑夜,“甚至連體育課都逃掉,和一幫來例假的女生一起窩教室裏不停的寫。”
然後,他的這股勁兒就被用在了賽車上。他將這些經曆寫進了《就這麼漂來漂去》。為了能夠適應賽車手的體能要求,他平時參加大量體育運動,長跑、足球、桌球和健身機械。為了在還沒有成為受薪職業賽車手之前玩得起賽車,他自掏腰包買車、改車、練車、養維修團隊。為了不像第一次參加比賽時輸在彎道,他早上七點多出發去賽場,在將近40度的高溫下先穿上防火內衣,再套上棉襖版的賽服,戴上麵罩和頭盔,吃點已經冷掉的快餐權當中飯。作為一位幾乎把版稅全花在車子上的執著車手,2005年,他進入當時中國最強大的車隊:上海大眾333車隊。
他並不避諱曾為了賽車寫書賺錢。“除了前兩年自己投入了錢以外,之後每年比賽都為我帶來了不少薪水。但那兩年的出版的確是為了補貼比賽,所以那兩年的出版質量也不是很高。為此我對讀者一直有歉意。好在後麵我全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