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亞非常常勸自己,行啊,不錯了,老婆要模樣有模樣,要能力有能力,還給自己生一個兒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在農村那會,做夢也沒想到能過上現在這種生活。薑萍不就是人驕橫點,跋扈點嗎,習慣了也就算了,兩口子不就那麼回事嗎,要較真還能有太平日子?隻要她能對母親好點,自己什麼都能忍了。母親操勞了一輩子,隻要她晚年能過得舒心點,自己怎麼做都值了。
外人眼裏,這兩口子都夠風光的,你是說工作,還是說長相,還是說物質條件,都走在同齡人前麵了。許亞非對老婆那是沒的說。從來就沒反對過老婆的任何決定。薑萍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在家,那都是呼風喚雨的主,向來說一不二。眼瞅著倆人都奔四十了,平靜的生活忽然因為一件事發生了變化。
換了三居室之後,薑萍對家裏的衛生要求陡然高了許多。許亞非不止一次聽到她質問母親,問她是不是小解的時候弄到坐便套上了,弄得滿衛生間都是尿騷味。母親每次都象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聲而無力的辯解。這讓許亞非感到極其不舒服。他受不了薑萍這種態度跟自己媽說話。
母親腎結石手術後,身體更加羸弱。做家務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薑萍的話,也變得越來越不受聽了。一會飯菜不可口,一會衛生不滿意,總之老太太一身不是。怎麼也難讓薑萍滿意。看著母親落落寡歡的樣子,許亞非覺得自己忍不了了。
薑萍又在責問母親坐便套是不是她弄髒的,沒等母親說話,他衝進衛生間,一把扯下坐便套,舉到薑萍麵前,就這麼點事,你能不能別這麼沒完沒了,這個是你媽,你看清楚了,不是你孩子。你要是覺得跟我們生活在一起讓你丟臉了,你趕緊想辦法,別這麼整天高高在上指手畫腳的。薑萍呆在那半天,許亞非的舉動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這個跟自己生活了10年的男人,這種狂怒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老太太也愣住了,沒想到兒子會發這麼大的脾氣。趕緊出來圓場,說是自己不好。不怪薑萍。她話還沒說完,薑萍喊了一聲,你住嘴吧。老太太眼淚一下流了出來,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許亞非從牙縫裏冷颼颼問了一句,你TM讓誰住嘴?薑萍揚起臉,今天咱們就把話敞開了說吧,是,我是看老太太不順眼,怎麼了?不行嗎?你姊妹三個,我從結婚開始養著老太太一直到現在,夠可以了,有病有災,誰拿過一分錢沒有?我說什麼了?做個手術花了一萬多,她們居然每個人拿了兩百塊錢,什麼意思?當我薑萍是傻子?你別跟我說你上學她們給你花了多少錢,這事跟我沒關係,她們沒給我花,我用不著領情。就兩個選擇,要不我走,要不老太太走,你選吧。
許亞非盯著薑萍說完這些話,忽然舉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你這個有眼無珠的狗東西,居然跟這麼個女人過了10年。還TM拿她當個寶呢。行,讓我選是吧,好,我這就選,我要我媽,你以為這麼多年我對你百依百順為了什麼?就是想讓你對我媽好點。現在孩子也大了,我媽也老了,你覺得她沒用了,嫌她煩了是吧。你跟隻狼有什麼區別?你怎麼對我,我都能忍了,你想讓我跟你一樣,肯定不行,你也別嚇唬我,我們明天就辦手續。不就離婚嗎,我離開你一樣過。
兩個人正僵持著,老太太從房間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個旅行包。你們別吵了,我自己都聯係好了,我跟中門洞你王姨一起報了老年公寓,隨時都可以住進去。許亞非喊了一聲媽——,老太太舉手打斷了他,你要還認我是你媽,別再提離婚倆字。都多大的人了,還以為自己是孩子啊。兩口家過日子,最重要的是凡事念對方的好。那有老人不希望子女好的?隻要你們好,當媽的就滿足了。你要敢離婚,我就敢死給你看。
老太太走了,住進了老年公寓。一個月之後,許亞非還是跟薑萍離了婚。
許亞非再也沒辦法象以前一樣對薑萍了。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包容的理由。而薑萍,也知道自己無法忍受許亞非的改變。結果隻能是離婚。這個世界誰離開誰都一樣活。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寬容,有時候就象一個砝碼,用來平衡自己的內心。但這個砝碼,畢竟不是可靠的東西。那麼多的是非恩怨莫不源於此。
曇花
刹那間的美麗,一瞬即永遠。
她不應該陪他看曇花的,那是一種別離的征兆。
那年她不過十六、七歲吧,正置情竇初開的豆蔻年華。
鄉下的房子大都有寬敞的院子。隻記得時置盛夏,隔著矮矮的籬笆圍牆,她看到隔壁住進了一個男孩子。他大概二十歲左右吧,黝黑的皮膚,個子高高的,很帥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