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守身如玉(5)(1 / 2)

更可氣的是,對於自己的行為,卓小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當我問她開奧迪的男人是誰時。她居然理直氣壯地說,老情人。我揚起巴掌,真想左右開弓將卓小萼扇一頓,可是,看著她嬌小的巴掌臉,實在下不去手,最後我的巴掌落在了自己臉上。

我說,卓小萼,我就是天下第一傻帽兒,這麼多年你一次次地騙我,你從來沒把我當盤菜,可是我呢,我不屈不撓愛著你,想方設法靠近你,你戀愛,我等著,你留在北京,我也留在北京,你玩獨身主義。我跟著你玩獨身主義,為了不讓你生疑,我甚至還假裝自己先戀愛後失戀,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正當我像個怨婦一樣訴苦時,卓小萼的“老情人”來了。他笑著說,小夥子,賤人有賤福,我女兒死活不肯跟我回家,硬要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受苦,都是因為你啊。

應該說,我的智商真的不算低,因為,發了片刻的呆,我就想起了那句流傳甚廣的話: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

此時,對於女權主義者的那個反問句,我又有了新的答案。

一條魚需要自行車嗎?答曰,需要。

為什麼?答曰,有了愛情傻瓜才會問為什麼。

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為了愛從遙遠的南方追尋而來的媽媽目睹了爸爸和別人的婚禮後,在漆黑的雨夜在一家簡陋的醫院裏生下了不被祝福的我。

她是美院的學生,帶著我到一個小鎮上教孩子們畫畫謀生。據說我日夜的啼哭成了那個小鎮的一大景觀,媽媽的羞恥昭然若揭,我是一個私生女。

記事起,我就是錢八斤家裏一個小小的寄居者,錢八斤的家亦是我的家,小孩子都是直腸人,聽到了什麼便從自己的嘴裏傾倒什麼,做遊戲的時候她們圍成一圈拍著小手跳著在我身邊喊:“咯,咯,隻有娘,沒有爹,麥子是個私娃娃。”

錢八斤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手裏揮著樹枝瘋狂地把所有人一頓狂打,等他們小老鼠般悉數跑光,同樣是孩子的錢八斤跑來扔掉樹枝,蹲下身抱住我,麥兒,咱們回家。

此後我成了錢八斤的尾巴。

錢八斤的家在一條日夜不息的小河懷中,夏天的午後,趁大人們熟睡時我們躡手躡腳從家裏跑出來溜到小河裏摸魚。通常都是我留守,坐在河沿邊晃著兩條長腿,嘴裏啃著錢八斤從別人家的瓜地裏偷來的甜瓜,有滋有味地邊吃邊看背上泛著黝黑光芒的錢八斤,像一條泥鰍一樣時上時下,在開滿白色小花的水草中遊走。

我身邊的罐子裏放著我們的戰利品,幾條半死不活寸把長的小魚,十幾隻不知命運已到末路的小蝦。

半隻瓜沒有啃完,一抬頭,河麵靜悄悄的,水聲嘩嘩卻唯獨不見了錢八斤,手裏的瓜撲通掉進河裏,我站起來腿軟氣短追著河沿喊,八斤,八斤……

就在我哭得要咽氣的當兒,河水嘩的一響,錢八斤像隻猴子一樣從河裏冒出來,用手捋著臉上的濕水,黑眸白牙咧嘴向我笑。那個下午我嗚嗚咽咽哭到黃昏,也不知哪裏來的那麼多眼淚,任是錢八斤把他所知道的好言好語都說盡了,並許下一輩子都對我好的諾言也沒有能使我停歇,那是我一生至今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初次品嚐失去的恐懼害怕。

有八斤一起長大,我少了許多機會品嚐成長中沒有父親守護的落寞,他教我認得許多草木之名,白頭翁、車前草、九裏香、六月雪……春天的下午我們背靠背坐在草叢中嬉笑著把一隻又一隻蓬著頭的蒲公英種子吹飛,快樂地相互對著尖叫……夜色漸濃,天邊浮起一線彎月綴滿星粒,我伏在八斤背上睡著了,他馱我回家。

終究是媽媽的女兒,十幾歲我便顯出繪畫的天分,畫風自成一格,但錢八斤就不同,他手裏的畫筆像塊石頭,常把顏料塗得亂七八糟似天邊灰沉沉的陰雲,我一鋪畫紙錢八斤眼睛裏就放光,央求我幫他畫。

早熟的我已從街坊們的閑談中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從沒有見過的爸爸是大學裏的美術老師,我跑回家折了畫筆,撕了畫紙,質問媽,為什麼要讓我屈辱地活下來?

媽媽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哭,我鄙夷地斜她,把畫架打翻在地,撕碎畫紙還不解恨,再狠力踩上幾腳。錢八斤撲過來搶我手裏的畫紙,被我在他臉上狠狠抓出幾道血印,我推開他拉我的手,狂奔出去,卻又不知道要去哪裏,隻想不停地跑下去,一路跑下去。那個晚上八斤是在河邊找到我的,不知喜憂的河水將黑夜一分為二,遠方是燈火輝映的城區,我的身後是伸手不見五指墨黑墨黑的黑夜。

夜空中飛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這裏是菜區,豆角都已上架,我幾乎能聽到它們絲絲抽長的聲音,而我的內心卻比黑夜還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