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大學的時間裏,我基本上是縮在校內不出來的,因為校內什麼都有。偶爾有一次,一個中學死黨——其實應該說是把兄弟——結婚旅行來到我所在的城市,我去和他們見麵一起吃了個飯。少有的離開學校,在回到學校時,一時起興到旁邊的一家星巴克去買基本沒喝過的咖啡。這也是故事開始的契機。
在我還糾結於要喝哪種咖啡的時候,突然眼角閃過一個熟悉的背影,有一個人正要離開咖啡店。我一時也沒細想,幾步跨過去拉住了他的肩膀。那個人轉過身來,我卻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麵前這個人卻是個中年大叔,灰西裝,沒打領帶,襯衫領口敞開著,能看到貼身有個銀白色的彎月掛墜。
“……鄭秋?”我遲疑地說出這個名字。那是我的高中同桌,畢業後就沒有聯係了。但是她應該是個女生呀!為什麼我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他是鄭秋呢?
“哦……我認錯……”可是要說認錯人感覺也不對。我的腦子怎麼了?
就在我還糾結在自己的精神問題時,他卻說話了:“殼殼(qiao)兒?”而且還一臉的興高采烈。
我當時就想一頭撞死算了,沒想到好幾年了居然又聽到這個外號。當年這個幾乎都成了我的心理陰影了,不知道哪個二貨給我起個外號叫“蛋殼(ke)兒”,偏偏我同桌別出心裁地叫我殼殼(qiao)兒,結果傳得很廣,多數女生都叫我這個外號,真是悲哀的高中生活。
“你……這……”我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眼前的形象給我極大的違和感,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啊呀我的腦子裏麵變成什麼樣子了……
“你沒認錯哦。”他雖然這麼說著,可是一個中年大叔用這種女生的方式說話實在讓我想假裝不認識他。“到外麵說吧,這裏太亂。”我還愣著的時候,他已經拉著我的手把我拉出去了……拉著我的手?等我意識到這點,趕緊甩開了。然後我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邊逛邊聊。
“你怎麼認出我來的?”他先問了這個問題。
“唔……說不清,就是覺得應該是你,可是這個……”我還是一腦袋漿糊。
“嗯……”他也沒說話,倒是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看了我一遍,然後自己沉思起來了。
“我說,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實在忍不住這種沉默的氛圍,還是把最關心的問題問出來了。本來我們關係也挺好,高中時說話也常常是沒深沒淺的,所以我也沒太想要怎麼措辭之類的麻煩事。
“啊。”他好像突然想起有我在旁邊一樣開始對我說話。“我高中畢業之後沒上大學,家裏做生意嘛,要我去幫忙。反正我也不太想念書,就去了唄(我心想你能不能不用這種語氣說話)。最近家裏在這邊開分部,我過來幫忙,沒想到遇上你了呀!(我開始牙根發癢)我說你是怎麼回事,畢業了就沒影兒了,連個電話都沒有,虧人家還覺得關係不錯呢!……哎,你怎麼啦?”
我在一旁雙手掩麵。大叔賣萌的殺傷力太強了。
他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大概也感覺到不對了吧,沒有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我覺得恢複過來了,勉強能說話。“我那邊……事情比較多嘛,不好意思一直沒聯係……先不說這個,到底怎麼回事?”我強行把話題扯回來。
“啊……”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了。“其實我……被妖怪附身了。”
我一臉鄙視地看著他。
“不信?”他有點生氣了。“你知道我家怎麼回事吧?”
說到這我才想起來。她(這時還是用“她”吧)家在鎮上有很多傳聞,有說她爸爸原來是個喇嘛的,有說她媽原來是個女道士的,有說她奶奶以前是給人跳大神的,真假不知道,總之就是有點神神道道的,但是還真說不清她家裏是做什麼的。她本人其實也挺古怪的,這個隻有我知道。高中女生都特喜歡算命什麼的,占星啊,撲克啊,塔羅牌啊,一直都很流行,鄭秋對這些卻完全不感興趣。在同學們看來也沒什麼,但是我們關係很近,她曾經和我說過她覺得那些都太“業餘”了,她自己是會看麵相和手相的。她和我說過幾個老師的麵相如何,之後的運勢又如何之類的話,但是我讓她看我的相她就怎麼也不肯說了,說是“知道得太多了不好”(現在想想這句話其實很欠抽)。不過她倒是給過我一小段木棍,大概小指粗細,不到10公分的長度,說是“雷擊木”,就是被雷劈過的樹上切下來的,帶著可以辟邪。我來上大學時還真的帶來了,當時還仔細地收在抽屜裏。估計現在還在那裏,因為剛來時收拾得很仔細,後來就再也沒收拾過,大學男生,多數都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