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鄭秋拉著我去醫院打了破傷風的針。當天由她請客吃了頓火鍋,後來我一直在宿舍休息,沒有去過她那邊。一直也沒有什麼工作。我手上的割傷雖然傷口很大,流了不少血,不過傷口並不嚴重,第三天就已經結痂可以不用纏紗布了。到了第四天,我難得早起,也沒有和她打招呼,隨便拿了本物理,然後坐公交去她那邊。

我到時已經十點半了,用她給我的鑰匙進了房間。門沒有反鎖,客廳裏沒人,看來她還沒起床。茶幾上擺了幾個一次性飯盒,裏麵有些沒吃完的菜,在旁邊有兩人份的餐具,旁邊的地上放了個半空的易拉罐啤酒箱,周圍或倒或立地扔了十幾個空啤酒罐。看來是昨天晚上留下來的。

我覺得心裏一陣發緊,因為兩人份的餐具。高中兩年的同桌,雖然關係很近,但是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然後再也沒聯係過。再次相遇,我連她真正的樣子都認不出,她還時男時女時老時少地變化著。我對她……可能多少會有點感情,但是怎麼會到這種程度的。再說,明明互相之間什麼也沒說過,我有什麼立場來吃醋呢。

深呼吸了幾下,剩下來的下酒菜的味道刺激著我的神經。現在的表情一定很丟人吧,我不由得自己苦笑了一下。甩了甩頭,想要把這見不得人的想法丟到腦後去,一不小心踢到一個罐子,發出的聲音雖然不大,在我聽來卻震耳欲聾。看來我動搖得比我想像中還嚴重吧。

這時從鄭秋的房間傳出聲音:“是誰?”

我不由得想到,房間裏是兩個人嗎?這種想法讓我一時無法呼吸。

過了一會兒,見我沒回答,鄭秋在房間裏又問:“是殼殼兒嗎?”

“啊,是我。”我的聲音聽起來嘶啞得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稍微清了清嗓子,我輕輕拍了拍腦門,讓思路清楚一點,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剛剛來。不方便的話,……我先……”

“等我一下。”她打斷了我的話,然後沒有了聲音,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有點六神無主地站在客廳裏,都沒想起來找地方坐下。很快,她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她今天看上去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水藍色的睡衣。臉色很蒼白,出來時扶了一下牆,有點搖搖晃晃的,我趕緊過去扶住她的胳膊。她沒有關房門,我偷偷瞄了一眼,裏麵沒有人。

我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她整個人陷在沙發裏,用手扶著額頭,抬頭看了我一眼,勉強笑了一下,小聲說:“昨天喝多了。”

我去給她倒了點水,她拿著喝了一口,又把杯子遞給我,我放回茶幾上。她閉著眼,仰著頭靠在沙發上。我不知道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昨天有客人?”

說完我就後悔了,為什麼要問呢。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我,目光又掃了一眼她開著的房門,又轉回來看我。我有點尷尬,轉開了目光。她輕輕笑了一聲,然後又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

難道她看到我剛剛偷瞄了?或者說,她是故意沒有關房門?不想我誤會嗎?為什麼?難道……

沒等我沉浸在自我安慰的幻想裏,她開口說:“我有個遠房的表哥在這邊當醫生,昨天來看我,喝了點酒。”

“遠房的表哥?”好曖昧的詞……“男朋友嗎?”說完我就又後悔了,想找個地縫鑽。

她沒有睜開眼笑了,說:“他應該是有什麼想法吧。可惜啊。”然後又睜開眼睛看著我。

我的臉一定紅了。她也有點臉紅,沒有繼續和我對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想要收拾茶幾。我趕緊攔住了她,把她拉到另一邊的長沙發上讓她躺下。她拒絕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照著我說的做了,看來是真的很暈。

然後我開始收拾。先拿了個垃圾袋,把空罐先全撿起來,順口說了句:“你們沒少喝啊。”

她搖了搖頭。“我們倆喝了四罐。剩下的是後來我自己喝的。”

我看了看她的側臉。被妖物附身,家人都認不出來,又一個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雖然平時相處她表現得挺樂觀,但是精神上一定壓力很大吧。雖然她一直變樣子,但是我並沒有什麼真實的感受;直到上次的空房間事件,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妖物的存在。她身上的妖物一定比我能想像的還要嚴重。

我停了一下,就又繼續開始清理,腦海裏揮之不去她獨自一人在空曠的房間裏喝酒的樣子。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地清理好了。

我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我。我開口說:“我扶你回床上去睡吧?”

她閉上眼搖了搖頭,然後說:“頭疼,睡不著。”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她好像被我嚇到了,縮了一下,不過並沒有躲開,也沒有睜開眼睛。光滑的觸感。有點出汗,但是很涼。我收回手,起身去給她找毛巾,似乎聽到她在身後發出一聲混合著安心和失望的歎息。

沒等我找到毛巾,她突然說:“等一下。”

我轉回頭看著她。她吃力地支起上半身坐起來,盯著通往樓道的門看。我也看了過去,但是並沒有什麼異常。但是她卻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過了片刻,她指著放包的地方對我說:“把裏麵的刀拿給我。”

我去在包裏翻了翻,有化妝品,有一瓶喝到一半的水,還有些女用品,在最下麵找到了一把裁紙刀,正是我割傷手的那一把。我把刀拿出來,然後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