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異常得太過明顯,鄭秋雖然沒有過問,在第二天早上卻從抽屜裏拿了一個手串給我。開始還以為是佛珠,不過她說隻是一串木珠,收藏了點她的力量,算是個護身符。樣式很樸素,淡黃色的珠子很光滑,分辨不出是什麼木做的。本來以為戴上了之後會有點什麼變化,發光啊,變形啊什麼的,結果理所當然地什麼反應也沒有,反倒是滿臉的期待被鄭秋嘲笑了個夠。

這一天也沒得閑。中午時收到委托的郵件,內容也很簡單,是一個人雙手手腕的地方有了奇怪的痕跡,家庭背景之類的都沒寫。鄭秋打電話過去,簡單說了幾句話,約在下午四點鍾見麵。

於是我們消磨時間到四點左右,委托人到了,來的是一對兄妹。哥哥叫羅勇,三十歲左右,相貌端正,身材高大,比我還要高一些,有著社會人特有的成熟和穩重。妹妹叫羅雲,二十三四歲,長相中上,似乎不習慣和生人打交道,說話時目光有些閃爍。打了招呼,大家坐下,羅勇就把衣服袖子翻起來讓我們看。

在他雙手手腕的地方,各有一個黑色圓斑,直徑大概有兩公分。

除此之外什麼異常也沒有。一切觸感正常,如果不去看,自己也不會感覺到什麼異樣,羅勇這樣說。雖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羅勇看起來倒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反而是妹妹更加擔心。

“什麼時候出現的?”鄭秋問道。

“發現時大概在一個月之前吧。”羅勇回答。“開始時很小,還以為是受傷了或者是痣之類的,結果慢慢地越變越大。”

“你最近的感情生活怎麼樣?”鄭秋又問。

“挺好的。”看來羅勇預料到了會問這個問題,一點也沒有意外,回答得也很坦然。“我有女朋友,交往了快一年了,估計--不,”他笑了笑,“是我打算明年結婚的。雖然覺得沒問題,還得看對方的意思。”

我們也禮貌性地笑了笑,但是我注意到羅雲沒有笑。鄭秋想了想,轉向羅雲問道:“你呢?”

羅雲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我本來預定下個月結婚的,不過……”

她停頓下來,羅勇接下去說道:“兩個月前,那個人死了。”

我和鄭秋一驚。羅雲咬緊了嘴唇不說話,羅勇繼續說道:“他喝了酒之後開車,出了事故。”

我和鄭秋對視了一下,都覺得有點尷尬。羅雲的臉色很蒼白。畢竟是自己的愛人,剛剛過去兩個月,不那麼容易接受吧。雖然我這麼想,但是卻感覺有些異樣。羅雲發覺的我目光,低下頭去。我努力想要捕捉這異樣感在哪裏,正仔細打量她時,發覺羅勇在盯著我看。我迎上他的目光,發現他似笑非笑的,但是目光裏一點笑意也沒有,隱約感覺到是在保護妹妹的樣子。本來我作為學生,就覺得他這種成熟的人給我很大的壓力,這下壓力更大了。但是我心裏冒出一股不想認輸的念頭,讓我沒有轉開視線。就像小孩子一樣。

本來氣氛就有些尷尬,現在已經繃起來了。鄭秋轉換著看著我們三個人,然後開口打破了僵局:“有他的照片嗎?”

羅雲搖搖頭。羅勇繼續看了我一會兒,突然一笑轉開了目光,然後回答說:“我有一張。”隨後拿出手機翻起來。

在這個人的死裏麵有什麼問題。在羅勇找照片的時候,我和鄭秋對視了一下,明白了她也對這件事起了疑心。羅雲繼續低頭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羅勇找到了照片,把手機遞給鄭秋。雖然他沒有看著我,但是我感覺得到他的注意力還在我身上。這還真是不多見,向來在處理事件時,我都是沒有存在感的。委托人會把鄭秋放在一邊,反而對助手有興趣,這可是稀奇了。想到這,我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鄭秋看了一眼照片,然後皺起了眉頭,把手機遞到我手上。照片裏有三個人,羅勇抱著妹妹在後麵,前麵一個男人右手向後拉著羅雲的手,左手伸到照片外,看來是他拿著手機自己拍的。三個人都在笑,但是一眼看來確實有些別扭。

這對兄妹從提到這個男人開始,就表現得不正常,妹妹過於畏縮,哥哥又過於強勢。很難說悲傷會造成這種影響吧。鄭秋開始詢問一些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則仔細觀察起照片。那個男人長相普通,也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這張照片並沒有什麼特殊,但是就是讓人不舒服。

仔細看了一會兒,因為長時間沒有被觸碰,屏幕暗下來。我沒有動,對著黑屏繼續想著,突然明白了異常的地方。那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是男子要把妹妹從羅勇懷裏搶走,或者是羅勇要把妹妹從他手中奪回去。這不是即將組成家庭的人應有的姿態。我把屏幕碰亮,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心理暗示,三個人的姿勢越發印證了我的想法。我在屏幕上用兩根手指拉了一下,照片被放大,有些模糊。我慢慢移動著照片,一點一點地看著。那個男人看上去有些得意,羅雲的臉上卻讓我看出一絲絕望。原來如此,她並不喜歡這個男子,但是卻還是要和他結婚。羅勇則露出有點凶狠的眼神。既然他不喜歡這個男人,為什麼還把這張照片保存在自己的手機裏?再說,這件事我們能夠再深入下去嗎?我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已經屬於警察的職責範圍,而是因為我覺得保持這樣比較好。對他們兄妹兩個,對我和鄭秋來說都是這樣。隻要窗戶紙不破,一切都可以平靜如常。

我把手機放到茶幾上。鄭秋和羅雲在聊著,羅勇裝出聆聽的樣子但還是在注意我。看到我把手機放下,他似乎鬆了口氣。就這樣持續了一會兒,他突然笑著轉向我:“可以抽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