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樹頂的南方,微微紅了臉,不再抬頭看刀光劍影之中遊刃有餘的男子。
剛才,他向她豎起了大拇指,還附贈一個帥氣妖孽得要命的狂傲笑容。
那樣的表情,南方還是頭一次在斛黎臉上看見。不得不承認,他真的長得很好看。
“可是,現在才不是發花癡的時候!”終於對自己忍無可忍,南方狠狠咬在舌尖上,鑽心的刺痛讓她靈台一清,頓時雜念全無。
沒錯,這才是戰鬥的樣子。
南方的眼中燃起熊熊戰意。退膛、裝彈、瞄準的動作一氣嗬成,穿刺彈呼嘯而出。
視野內浮現不斷變換的白色點線,交錯分離仿佛天地間的規則之線。現在,南方已經能夠靈活地運用這雙眼了。她堅定地想:即便依然覺得這能力很古怪,但隻要是能夠讓自己變強的力量就好。
可南方並不知道這一切落在方教授眼中是怎樣的——自己的雙眼一片銀白,其中的空間層層疊疊迸裂又拚合,目光冰冷殘酷如同神明。
而這模樣有兩個更貼切的字可以形容——“怪物”。
“南方怎麼會變成這樣?”方教授失魂落魄地任由身邊的學生攙扶著。眼前的情景實在太過震撼,他根本無法把這個冷漠地朝村民射擊的女人,與從前那個總是追在身後問個不停的學術少女聯係起來。
他不知道南方看出來的是與自己完全不同的景象,他隻看到:好幾次,那子彈都差點射進了村民們的體內。
他哪裏會想到,在眼部異能激活的情況下,每一顆子彈的軌跡都能被她輕易計算出來呢?
“很生氣吧?很難過吧?”
忽然間,方教授的耳邊響起了不知來自何方的囈語:“很想讓她住手吧?想讓她變回原來的樣子吧?”
誰?
“我是能夠幫你的人。那個女孩……被妖魔附體了。她的心在哭泣,她的魂魄在被吞噬。好可憐……好痛苦……隻有您能夠幫她了……她在哭喊……救救我吧……”
那斷斷續續的聲音,如同在方教授一片黑暗的眼前投下了曙光。
沒錯,南方會變成這樣,一定是在這村子裏沾染了什麼東西。雖然身為民俗學者作出這樣的決定非常荒謬,然而,眼前的這一切不也已經足夠古怪了麼?
不能讓南方就這樣下去!她很可能真的成為殺人犯!
自以為抱著正義與愛護之心的教授,虛弱地低語:“不論如何也好,讓她變回從前的南方吧。”
“教授?”
身邊,拿著空間折射儀一動不敢動的翰昀成疑惑地看向自言自語個不停的師長。
“靜靜等在這裏便可。”方教授歎了口氣,坐下身來向他伸出手,“那儀器,我來拿著吧。”
“哦、哦……”翰昀成呆呆地應了一聲就將機器交了出去。
他們都看不到,自己身邊浮現一名五歲左右小男孩的身影,模糊不清的五官上隻隱約能看出殘忍的笑意:“你的請求,我聽到了。”
與此同時,南方隻覺得一股寒意順著尾椎“噌”地竄進了腦海,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般的極度危機感油然而生。
南方當機立斷,雙腿勾著樹枝倒掛下來,迅速在滿目淩亂的線條中找到無聲無息從背後撲來的巨大靈體,扣動扳機。
然而,那隱約可以看出人形的妖怪卻倏忽而逝,打空的子彈穿過樹枝隱沒在草叢裏。
不妙……
南方的腦中浮現最糟糕的可能:與斛黎戰鬥的是逆柱,而出現在這裏的,是它的另一部分——潛入兩人夢境中的可怕妖怪。
巡邏員之間流傳著一句話:不怕一萬物攻妖,獨怕伶仃攻心鬼。
悲傷、迷茫、孤獨、無助——負麵情緒彙集成的柱子轟擊在南方心頭。
雖然南方隻是短暫地失了神,可對擁有自我意識的逆柱而言,這已經是足夠大的破綻了。而天空中的斛黎仿佛與她心意相通,身子竟同樣微微一頓。
“哐!”
兩聲撞擊聲合二為一,他們同時被重重擊飛。頭頂,斛黎結結實實撞在結界上又反彈回來,南方卻沒有這樣的好運,身體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好幾米,被妖魔趁機掐住了脖子死死摁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