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坐著季教授,她不敢大力掙脫,手上暗暗用力,自然是擺脫不掉的。
季連生看著他們恩愛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是長輩對晚輩生活幸福的認可。
“什麼都沒有家庭重要。年輕人不要光顧著賺錢,還是要多多關心身邊的人,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了,你到時候想哭都來不及了。”帶著敦敦教導的語氣,季連生感歎地說道。
話是平常話,可是季連生語氣裏的沉重卻讓傅彥彧想起了某個情景,他握著茶杯的手指突然有些僵硬。
“您認識我母親?”
手指一痛,對於傅彥彧情緒的變化,雲傾感到有些驚訝,她能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指在輕輕顫栗。
她不知道他和季教授有什麼關係,又為何要問起傅伯母的事……
她來不及深想,被傅彥彧裹在掌中的小手本能地反過來握住他的手,仿佛想要在精神上給予他支持。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鋼琴聲,從虛掩的琴房門口悠悠蕩蕩傳出來,更加顯得客廳冷寂,仿佛都能聽見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
沉吟片刻,季連生落寞的表情中是對逝去歲月的感傷,是對消失戀人的懷戀。
“你們跟我來一下。”
季連生哀愁的目光落在傅彥彧身上,似乎透過他看向記憶中的那個人。
片刻後,他才站起身朝二樓走去,傅彥彧低垂著眼睫,片刻後站起身來,跟在季連生的身後朝二樓走去,他握著雲傾的手緊緊地,未曾鬆開。
雲傾道季連生的別墅來過幾次,都是接送陽陽的時候,她想來都是站在樓下,從未見季連生讓人上來過,就連這幢大別墅裏,連個打掃做飯的保姆阿姨都沒有,足見他性格的孤僻。
一個這樣不喜歡交際的人,怎麼會在第一次見到傅彥彧時就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每一話裏都滿是關懷,仿佛長輩看著自己的晚輩。
兩人跟在季連生的背後走進了書房。
隻見季連生熟絡地走到一邊的書架上,打開書架中間唯一的置物櫃,櫃子打開,裏麵空空的,除了季連生拿在手裏的一本相冊。
季連生走到傅彥彧身前,看著眼前比他還高的英俊年輕人,心裏寬慰的同時,更多的是失落,他將相冊遞到傅彥彧手中。
“你看看這個。”
雲傾疑惑地看了季教授一眼,抬頭看向自己身邊的男人,隻見他刀削般的臉龐上線條緊繃,更顯得男人雙眼深邃,他麵色平靜地將相冊拿在手裏,沒有急著打開。
傅彥彧看著眼前兩鬢斑白的季連生,眼神瞬間凝結成霜,冷漠道:“有些東西,我不想知道。”
季連生看著眼前年輕人冷傲的眉眼,微微一歎,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老人家沉默片刻,才黯然回憶著:“你媽媽曾經是我的未婚妻。”
“我們小時候住在一個軍區大院,你媽媽16歲的時候,我們兩家就定了親。本來打算你媽媽參加完肖邦國際鋼琴賽,我們就結婚。”
季連生頓住,臉上表情痛苦,似乎不知道怎麼說,“那個時候,是我陪著她去參加比賽的,她非常優秀,我們都確信這樣的天才一定可以拿到大獎的。可是……,我母親突然病逝,我隻能回國。我們約定在家裏等著她的好消息,可是,卻沒想到,最後隻收到了大賽獎杯,她卻不見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季連生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他的背脊微勾,雙手覆麵,低著頭。
“……你,媽媽還好嗎?”帶著一些踟躕和緊張,季連生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試探地問著。
傅彥彧喉結滾動,眼中有潮水翻湧,他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他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瘋了的時候,要叫著季連生的名字?
那時,他既同情母親,又恨著母親。
那時的他隻覺得,若不是母親喜歡上別的男人,應天城怎麼會那麼對她?又怎麼會讓她一個人住在鄉下別墅?
小時候,未曾知道有季連生這個人,每次應天城過來,隻要心情不好,就會把他從床上拉起來打一頓,那時他小,逃脫不得,便會對身邊所有人都恨上一分,尤其是應天城,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也從未叫過他父親。
他那叛逆而又痛苦的少年時代,在十歲時終於結束了。
母親瘋了,應天城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他終於有了自己的自由。
他想離開這裏,可是,他又害怕失去自己唯一的親人,不得不留在家裏守著母親,害怕她某一日突然傷了自己,突然她跑不見了,或者是被哪個流氓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