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戒嚴了一日,北衙禁軍從城東搜到城西,未能抓到李墨,便在傍晚時分,駐紮在城南悅來客棧附近。
駕鶴仙女和重瞳的茶館之約,長安幾乎人盡皆知,此時寧默便在這茶館之內,那重瞳怎麼會有不來之理。
此時已是下旬,殘月自東方升起,這日的月光尤其的亮,哪怕隻是半邊殘月,仍舊月朗星稀,照得大地如同白晝。
李淳風沒有進茶館,而是在門外撫琴,琴聲激蕩震撼人心,所奏之曲居然是十麵埋伏。
十麵埋伏原為琵琶曲,中國十大古曲之一,清楚地表現出了當時項羽被大軍包圍時走投無路的場景。樂曲高昂激越、氣勢磅礴,聞者似能感受亥下之戰的壯烈。
“當其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屋瓦若飛墜。徐而察之,有金鼓聲、劍弩聲、人馬聲……使聞者始而奮,繼而恐,涕泣無從也。其感人如此。”
而李淳風以古琴演繹琵琶曲,竟也有如此神韻。曲罷,李淳風撫琴而歎:“楚霸王蓋世英雄,雖十麵埋伏,猶自不懼,看來這代重瞳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
他知李墨必在附近,想出言激他,此時乃是宵禁之時,四下寂靜無聲,他的琴曲和嘲諷能傳出很遠,隻是,良久,長安仍是萬籟俱寂,沒有絲毫的異動。
長安城門早閉,今天就是一隻蒼蠅也沒有飛出去,他不信李墨已經出城,似乎篤定重瞳必來,自顧自道:“你是嫌這北衙禁軍人數不足,不足以突出你的壯烈麼?”
“那麼,我告訴你好了,”李淳風突然聲震四野:“今日我已在茶館附近,布下誅仙大陣,就是大羅金仙也插翅難逃,你區區重瞳,也算對得起你。”
他尤其強調了誅仙,四下回聲中誅仙兩字來字來回回蕩。
“錚”,對麵屋頂忽然想起了琵琶聲。
李淳風迅速轉身,隻見對麵屋頂一人懷抱琵琶,正在調試琴弦,那人一身黑衣,看不清相貌。
“來者何人?”
對麵並不回應,但一首琵琶曲卻應聲而起。
此曲與李淳風方才所奏十麵埋伏有相似之處,隻是曲調略顯悲壯,乃是十麵埋伏的孿生曲目——霸王卸甲。
一時隻聞“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金聲、鼓聲、劍努聲、人馬辟易聲”此起彼伏,然後一陣沉寂。勝負已見分曉,一片哀怨的“楚歌聲”響起,英雄末路的項羽發出“悲歌慷慨之聲”、“別姬聲”,後有“陷大澤有追騎聲”,“至烏江有項王自刎聲”,“餘騎蹂踐爭項王聲”。
比起方才李淳風的高昂激越、氣勢磅礴,此曲蕩氣回腸,乃是英雄之挽歌。
李淳風聽到也心有所感,華夏三千餘年,若說有人能當起戰神之名,首選必是項羽,如太史公所言:“‘(項羽)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嚐有也’。”
然而,在這樂聲之中,長街盡頭已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徐徐而來,但每一步都踏的毫不遲疑。
及至曲罷!他已到茶館門口,誅仙大陣腳下。
“誅仙是什麼大陣,”來人一身灰衣,臉色決絕:“寧默,我來赴約了。”
正是李墨。
李淳風對著李墨讚許似得點頭:“你沒有讓我失望,隻是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蠻勇,還是真正的勇武,讓我來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