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出了喧囂,大教堂的穹頂露了出來,披著金色的朝陽柔光,像巨大的輪盤耗費著生命去轉動,每一寸、每一刻無不是深深烙印在靈魂上的圖騰。神聖而宏偉的大教堂,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踩到石子兒閃了下腳踝的小修女似乎剛從遙遠的國度收回神思,教堂已近在眼前,身邊卻少抹身影,她驚恐地環顧四方,退回了好遠才在恰好看得到穹頂的岔路口找到了矗立的索維娜,心髒在胸口撞動得異常的明顯,心跳的感覺不是任何時候都能感覺到的。
“……是救贖還是約束。”索維娜動了動嘴,一句小修女聽不懂的話傳了出來,她哪管得了索維娜說的是什麼,反正索維娜開口說話了,她雙手交扣寂然傾聽。仰著頭的索維娜緩緩地移下目光,落在小修女慘白的臉上,“是你們所信仰還是你們所畏懼?”索維娜低低自語,剛才在漁場,老漁夫的話她還是能猜出些意思來,無非是那些人觸怒了上帝什麼的自.焚了。
“索維娜,你還好吧?”小修女哽咽著,炯炯目光中鋪滿了恐懼與擔憂。索維娜笑了,自己能做什麼呢?這兒又不是一千年後的現代,信仰一旦根深蒂固想要改變是不容易的,如果自己連這點都看不明白,還一直費神傷思,誰又能保證這十六年裏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小修女輕輕牽起她的手,慢慢走向教堂。
回到神牧園,三五個大修女朝索維娜行了禮後拉走了小修女,幾人嘀嘀咕咕不知在商量什麼,似有火燒眉毛的難處,想來自己也幫不上忙,她也不去想,徑自朝最開始的那個房間走去。他們都沒說那兒怎麼怎麼樣,也沒有不許她進入,看來那兒的的確確是她的住處。
房間還是不錯的,隻是外麵的環境差了點,有點雜貨倉庫的感覺,要麼就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不受待見,才在這兒受這樣的苦。倒是真的安靜,合了她的心意。
推開房門,坐在她床上的老嬤嬤手忙腳亂的站起來低頭行禮,她也淡淡回她一禮,心道:麻煩事兒又來了,不要找我叨客啊。
“大人,牧司大人遣我來……”老嬤嬤麵露難色,眼神遊移不定。索維娜還在頭疼她是說的啥,不想身後的門忽地開了,四隻眼睛愣愣的看著闖進來的年輕修士,而那位修士也是老臉一紅憋著氣吐不出來的模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維穀間,老嬤嬤神色慌張的連離別時應有的祝福手勢都簡去了,匆匆離開。年輕修士話都沒留一句也跑了,索維娜莫名其妙啊,他們當她這兒是馬戲團嗎,還是拿他們自己當猴兒了?
無奈的癟癟嘴,索維娜拉開衣櫥,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滿滿一櫃子的衣服居然全是一模一樣的,偶有幾件不一樣的也繁瑣得她都不會穿。身上這袍子十萬分的討人厭,行動不便不說還很厚,這裏屬地中海氣候啊,這邊的冬天都比英國那邊溫和多了,何況現在還沒入冬——熱啊!
換下了身上弄髒了的衣服,又穿上另一套一模一樣的,她輕輕坐到梳妝鏡前,一直沒有認真看過這新的模樣,鏡中的人絕對的陌生,金發褐瞳,膚白如雪,也不似她以前纖瘦,如今這身體還有點微微發福,臉蛋圓圓的有點嬰兒肥,從頭到腳就沒一點中國味兒,想她從前可是地地道道的東方女孩兒,現在變成了西方味兒十足的歐洲女孩,一時間很難接受,她還是不要照鏡子為好。
別人都有事情可做,她就是閑人一枚,這裏有多少人她不清楚,總有一個可以告訴她她應該做些什麼吧?
應該自然點……
索維娜低著頭提著衣擺邁著不算大的步子快速的穿過花道走進昨天去過的閣樓。昨兒見到的孩子們在午休前應該不會回來,她小心翼翼的在書架間遊走,看聖經不能學到什麼,能不能找到兩本曆史書呢?
“……上午好,牧童大人。”繞過第四個書架,那夜的少年捧著書,落在陽光裏,她一時花了眼,錯覺使她認為是他把陽光帶進了這裏照亮了昏暗的書庫的一角。企及不得的光,觸及不到的別樣情懷,如同日月各異的光輝,永遠懸掛在各自的時空,永遠高高在上地存在於另一個世界。
他總讓她想起哥哥,想要靠近又想躲開。她隻能胡亂的把目光放在空氣裏四處飄蕩,手胡亂的做著祝福的姿態。
隨即她驚訝地鎖住了無根的目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手裏的書——古英語。
“你懂英語?”她顫抖的聲音下是難掩的激動,或許,可以真的說話了,哪怕聽眾隻有一個。
“哦,你也懂。”他以英語來回答,她笑了,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你不是不能說話?”
“……”索維娜抹去眼淚掩飾著她的失態與狼狽,低聲輕道,“我因為言語不當,前日被上帝責罰,昏睡了好一陣兒,等我蘇醒過來時我發現自己不能再使用至高的希臘語言,上帝收回了對我的庇佑,懲罰我不能再與親人們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