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晚風帶來海的潮濕氣息,潮聲隱隱,似乎回蕩著洶湧莫測的暗流。
燕州鐵騎並未在城中安置,被張允皋帶到山海港對麵的訓練大營安置,鐵騎離城駐紮,既可整肅軍紀,又可防止擾民。
大營新建的軍衙,偏廳裏明燭高照,寧遠將軍張允皋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燕州鐵騎軍校。
狼牙騎部分軍校作陪,與鐵騎軍校把酒言歡,酒一鬧起來,喚哥的,叫弟的,那親熱的勁兒叫人真羨慕,征戰沙場的慘烈,僥幸不死的福氣,說到高興嚷嚷著一杯酒就幹了,眉頭都不皺一下。
大夥兒喝得五六分醉的時候,晚宴就結束了,逐北軍約定俗成的規矩,喝酒不可喝得酩酊大醉,免得遇襲有變時拿不起刀弓。
今天的場麵被燕州鐵騎軍校弄得挺熱乎,還未盡興,張允平眉頭微皺,故意歎道:“三弟,可惜簡至不在,我們張家幾個叔侄敘會話。”
屁股一抬,張允皋離開官帽椅,起身豪爽笑道:“那我們書房敘會話。”
書房除了寬大的紫榆七抽書桌外,還有兩排簡潔流暢的櫸木圈椅連帶茶幾。
借著明亮的燭光,張允平瞧著精致舒適的家具,眼前一亮,張簡群反複摩挲著光滑自然的扶手,口中嘖嘖稱奇
一個鐵條般高瘦的少年進來,提著一壺剛開的水,為眾人沏了幾杯上品的綠茶。
“三弟,賢齊是不是托詞不想見我們?”張允平粗礪的臉上擠出刀刻般的笑容。
接掌山海軍權,張允平想先探探三弟的口氣,他是個爽直悍勇的人,沒有那麼多心機。
書房內,燭光明明地照,將幾個人影拖得長長短短,這話問得不那麼親熱,大家都有些尷尬。
張允皋咳了幾聲。
“哪裏,他是去巡查山海堡,明日正午就可回來,明兒你們幾個就進城,甲三,你明日陪著幾位叔伯兄長到山海港逛逛,可不能亂來喲!”後麵一句語調很重,知兄莫若弟,張允皋明白,二哥好色成性,膽子也大,可不要犯什麼錯事。
機靈的臉上浮出笑意,李甲三點了點頭,恭謹地退到一旁。
鐵騎指揮使張簡群臉上疑惑,“三叔,這個孩子是?”
“甲三是我的弟子,狼牙騎從幽燕少兒營選拔出來的紅巾兒,跟隨軍將在軍中行走,年齡大點的擔當虞侯,年齡小的是親衛,為日後狼牙騎逐北軍儲備人才。”張允皋呷了口清爽的綠茶,向他們解釋道。
聽到這話,張允平手中茶碗一抖,大驚問道:“這是何人的主意?”
“少年遊騎將軍李賢齊,凡軍中典章製度,都由他擬定。”張允皋眼中帶著讚賞之色。
“三叔,聽聞範陽盧遵,幽州劉蕡等北地賢才輔佐賢齊,可能是他們的建議吧?”張簡群在海津鎮被李賢齊擊敗,一直耿耿於懷,對山海的事比較留意。
身子往前傾了傾,張簡水極為讚同這句話,“就是,賢齊未及誌學之年,他的弓馬由武威郡王親授,自然不俗,說起治政理民,那及盧遵劉蕡這等人物。”
“嗯,這話倒是實在。”張允皋細想了一下,深覺有理,要不然隻識弓馬的李賢齊懂那麼多,他又不是神,山海最近來了杜牧,他祖上可是名將,名相,家有藏書萬卷,才智高絕。
見張允皋點頭讚同,張允平放下茶杯,“三弟,李燕州和大哥擔心賢齊年少,要我來山海輔助他。”
“好啊,有二哥這員百戰宿將,山海日後軍威定會鼎盛!”張允皋一拍大腿,興奮起來。
“賢齊是宗室子弟,日後貴為節鎮,出將入相自然風光,可我們張氏將門世居幽燕,子弟眾多,也得為他們謀個前程。”張允平眼睛盯著三弟,與他探討起張氏子弟的前程來了。
“皇上下詔加官,賢齊推讓不受,卻對大夥兒封官加爵毫不吝惜,子弟們的前程無憂。”張允皋一揮手,自信滿滿。
“賢齊竟……竟然推讓不受?”張允平呼吸急促,野心如一堆幹柴,蓬地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