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攬紅閣的燈已經全熄了。千景披著那件價值連城的火狐氅,拿著雪狐攏的暖手筒,依靠在攬紅閣二樓的欄杆上,今日過年,已經過了戌亥相交,外麵依舊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城外的碧落山隱約還有燈龍,應該是上山祈福守歲的鄉民。

相比之下,除了二門之外尚且還留著幾盞明燈,和幾個守班的醫師和藥童,月籠居完全是一片黑暗,尹姑和她的一家老小也早在過了午時就拿著明澤賞的各色年貨回家了。南明澤討厭人,赤童不說話,千景又是一個寡淡的,整個月籠居攬紅閣安靜的如同沒人存在一般,完全沒有過年的氣氛。

“月先生,不賞妾身一杯酒喝嗎?”

早在半刻香之前,似乎就因為聽到千景的動靜,南明澤走出了他的房間,抬頭看了一眼千景之後,便不知道從哪兒拖出了一把搖椅,放在院子中間,又在旁邊點起暖爐,悄無聲息的喝著酒。

看著這被雪色照的通明的夜晚,千景盯著暖爐中央唯一的暖色,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傷未好,酒是辛烈之物,於身體無益。”

明澤淡淡的說道,沒有回頭看著千景,抿了一口酒,

“赤童呢?”

“在這裏,應該快睡著了。”

千景撩起了她大氅的一角,赤童正攬著千景的腰。似乎是感覺有點寒意,他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千景,隨後再次閉上眼睛。千景其實並不喜歡赤童如此親近,大約是之前的關係,赤童如今近乎形影不離。

這在室內倒還好,室外到底數九寒月,他原本就白的皮膚都凍出了一個個的紅癤子。千景和自家親弟弟不太親厚,但是看著和自己弟弟年紀差不多的赤童,依舊忍不住心生疼愛,最後索性用大氅護住了赤童,沒成想,他竟然睡了過去。

“……嘖。”

有些意外的,千景似乎聽到明澤切了切嘴,但是他依舊沒有轉頭,隻是平靜的喝著他的酒,好半天之後,才沒什麼情緒的吩咐道:

“赤童,回去睡覺。”

對於千景采取不聽不問不動政策的赤童在聽得明澤開口的第一瞬間立刻從千景的大氅中鑽了出來,開門關門倒床,動作行雲流水,一點都沒有猶豫。

……這白眼狼還真養不熟。

微微歎了一口氣,千景索性下了樓,從廊下抄起了一隻被隨意丟棄的雕花木凳,坐在了明澤身後不遠的地方,見明澤快要喝完手中的酒,便替他又補了一盅。

“……恩?”

明澤顯然一愣,握著酒盞的手明顯抖了抖,他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千景,好半天,才有些不解的收回酒盞,低頭又抿了一口。千景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挺直腰板一本正經的說道:

“您都稱呼妾身為夫人了,那麼妾身替您執酒服侍也是理所當然了。”

一瞬間,明澤嘴裏的酒就噴了滿地,看著他一臉狼狽的樣子,千景第一次覺得好像贏了一局,笑眯眯的從懷裏掏出了帕子,故作妖嬈的想要替明澤拭嘴,可是,她帕子還沒有碰到他,明澤就眯著眼睛一把抓住了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