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陽城,盡管已是深夜,但林家大宅卻是燈火通明,院牆之外高掛九九八十一盞明燈,中門閻閭鳴響三七二十一掛炸紅,灶房裏柴煙穿瓦,後院吆喝連連,一片豬嘶牛哞。
林家家主林玉泉高坐廳堂之上,換上一身紅袍,腳下焚起了檀香,看著底下一眾家小門客盡數落座,人聲鼎沸,想起不過一會沈仙師和崔供奉便會為自己取來延壽十年的寶物,一時喜不自禁,紅光滿麵,不停地側身對身邊的下人細細吩咐,如此大喜之日,一定要好好講講排場。
“老爺,什麼事這麼高興,不跟我說說。”說話間,一個雍容婦人帶著一群丫鬟從內院娉婷走來,約莫三十年紀,頗為端莊,同樣是一身朱紫羅裳,倒是與林玉泉現在遐邇一體,相得益彰。
“啊,夫人。”林清泉見得自家內人前來,更是欣喜,連忙招手讓其來到身邊,收斂了幾分麵上喜色,輕輕拾起婦人搭在裙上的一對柔夷,神情激動道:“夫人,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哦?咱家能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可是與那今日上門的小仙師有關?”
婦人任由林玉泉拿捏青蔥玉指,也不抽出,眼角掛上幾分媚色,款款在其身旁坐下,好奇道。
“哈哈,自然是與仙師有關,但也少不了老爺我的福氣命數。”
林玉泉哈哈一笑,雙眼神光炯炯,得意道:“今日算來可真是我林某人吉日,先有仙師駕鶴登門,結下一段善緣,又有小鬼攜寶衝喜,平添我十年壽命。你說,這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麼。”
“增壽十年!?”
婦人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眨了眨眼睛,卻故意做出一副不知厲害的愚笨之色,撒嬌道:“老爺,什麼寶物能這麼神奇,給我也看看。”
“好好好,你先去灶房再催上一催,待會兒我犒勞完仙師與崔供奉,便將那寶物拿給你見識見識!”林玉泉說罷,按捺不住心中迫切,又一次朝茫茫天際望去。
一輪圓月之下,沈易躺在鶴背之上,已經疲憊入睡,仙鶴身帶傷勢,又往返飛行幾十裏,也已經到了檣櫓之末,每扇動一下雙翅,嘴喙中便是一道悶哼傳來,寶石般的雙眸此時也是越來越黯淡無光,反倒是陳雪在月華之下吸納陰氣,身體凝實了不少。
“沈師弟,到封陽了。”
仙鶴聲音裏帶著一絲濃濃的疲憊,有氣無力道,大量的失血已經讓它到了快要昏迷的極限,現在封陽近在眼前,這才強打起精神。
“大鶴,公子他睡了。”陳雪用裙襟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沈易臉上已經幹涸的血痂,輕聲答道。
“唉。”仙鶴歎了口氣,不再言語,兩翅輕扇,緩速朝封陽城中落去。
“咦!”到了封陽城上,陳雪聽得下方嘈雜,一眼看下去,頓時驚訝出聲,疑惑道:“這林家大半夜的張燈結彩,是要幹什麼。”
陳雪話音一落,仙鶴也是發現了林家的情況,略一計較,便明白過來,說道:“想必是林家那老爺信了崔九的鬼話,以為可以多活上十年,現在怕是正坐等著我師弟跟那惡修回去,給他獻寶賀壽咧!”
“哼!這個老家夥,有眼無珠,家裏養了匹豺狼還不自知,若不是公子出手,怕是不久就要一命嗚呼,現在倒好,公子身受重傷,他卻在府裏做起了添壽延年的白日夢來。”陳雪心有不忿,癟起嘴說道。
“嗬嗬,姑娘不要氣惱,凡人惜命乃是正常之事,日後你見得修仙之人,更會覺得不堪,到時你便知道,我那傻師弟至情至性,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
仙鶴纖脖搖晃,悠悠道來,對於沈易也說不上是佩服還是無奈,又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與我師弟有交情,稍後先隨他在林家歇息,我去這城裏藥坊求點藥來,想來都是同門,估計也不會吝嗇。”
“嗯,鶴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公子的。”陳雪臉上一紅,立馬應道。
仙鶴聞言吭吭一笑,也不多言,叮囑道:“那我師弟就交給你了,隻是之前你已留下惡狀,此番再去,雖無危險,但最好也不要再現身,凡人心惡,又不知原委,若是見到,定要傳說我玄青門不幹不淨,與鬼物勾結。姑娘多多擔待。”
“鶴大哥說的哪裏話,若無你與公子替我一家主持公道,這血海深仇還不知何時能報,如此恩情,小女子就是朝夕死去,也了無遺憾,區區一點委屈,有何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