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迎春花瓣籠罩著小鎮上空,擋下了所有的冷雨和黑暗,金黃色的光輝如同夕陽一般,撫摸著小鎮的每一處椽角,每一片屋簷,汙泥水窪也泛著點點金輝。
還留在古木小鎮的人們紛紛出來,仰頭張望,卻幾乎都皺著眉。
或許在半年之前,他們很喜歡看到迎春花如此綻放,然而如今,真正的迎春花早已不在,天空中不過是一個法陣罷了,迎春花陣起,便意味著妖魔來襲,於是心裏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杏花村口站滿了喝酒的漢子們,那虯髯大漢仰天打了酒嗝,愣住半晌才叫道:“當初建立此陣的仙長說,規模越大的襲擊,‘迎春花陣’反應越大,我在這兒半年,可從沒有見過‘迎春花陣’被激發到如此程度,恐怕事情不妙!”
一家客棧前,周采苓腳踏一柄飛劍,懸立空中,秀眉間滿是擔憂,其餘幾名墨池弟子也禦劍在側,神色各異,中年掌櫃披了件棉衣站在風裏仰望,片刻後,他歎息著低頭:“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燒餅鋪子的老人正在屋裏和麵,發覺外邊的異常,隻是微微頓了一下,又自顧自的忙了起來。
小宅院前,萱萱拿著一個湯勺扶著母親走了出來,看見千亦沒有走遠,便大聲道:“大哥哥,放心吧,迎春花會保護我們的!”
她沒注意到千亦對麵還有一個人。此人蒙著臉,一身黑衣,雖是看不清麵目,但心中的錯愕卻早已透過黑布表現出來。
他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恍然間以為是老天爺發覺他其實沒有修這條路,也沒有修那條路,長得如此英俊卻出來行騙,故而降此大怒。
不過很快他便明白此番推論的荒謬,天空中的迎春花顯然是一道防禦法陣,此刻出現多半是有妖魔來襲,所以將法陣激發出來,果然在這個破敗的小鎮投宿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心中轉過這些念頭,蒙麵人又把目光轉到千亦身上:“那小子,你耳聾麼,把你手上的刀交出來!本盜打劫呢……!”
轟隆!
山穀忽然一震,一團巨大的烏光如同流星墜落一般狠狠砸在了迎春花上,發出山崩地裂的巨響。迎春花左右傾斜,卻依舊承了八成的力道,餘力則蔓延開來,震得小鎮上屋宇傾斜,一些年久失修的木屋,頓時變成一堆廢墟。
小鎮上眾人一驚,都仰頭望去,隻見那砸在迎春花上的烏光抖擻了幾下,竟站起身來!
璀璨的光芒中,眾人終於看清了此物的模樣,有著人族的麵孔和身軀,然而卻比人族大了十數倍,通體一片漆黑,身後似乎有披風在夜雨中飛舞。它腳踏著迎春花,俯視眾人,麵目雖不如何可怖,但總有一股讓人膽寒的猙獰平鋪在麵部表情的麵孔上。
眾人咽了一下口水,能在如此明亮的光輝中,都依舊如夜色一般,而且又有著人族的模樣,顯然是詭影一族——夜魔。
夜魔以吞噬人族精元而變強,越強者身體越龐大,這身形直達十丈的夜魔,恐怕殺人已然超過了一千,更讓人擔憂的是,夜魔不會單獨活動,很可能還有大量夜魔在後!
果然!大夜魔一聲長吼,夜空頓時像被生生撕扯下一塊,帶著厲嘯聲撲來——
轟轟轟!
無數大小不一的夜魔從天而降,轟擊在迎春花上,激起一層又一層的金色漣漪,巨大的轟鳴聲宛如雷崩,震得山體顫抖不止,無數山石滾滾而落。
古木小鎮的居民頭一次見得如此聲勢駭人的魔潮,一個個嚇得麵如土色,再也站不住,驚叫著朝鎮外逃去!
“嗖——”
小鎮內,一道劍光忽然破空而來,千亦一看,卻是青袍趙君洪。趙君洪神色凝重,禦劍直向千亦。
那攔路的“強盜”見狀一喜,正要說什麼,趙君洪先大聲吼道:“飛羽!情況緊急,先走!”
說著,卻速度不減的衝向千亦。
千亦怔了一下,以為後者是來帶他離開此處,然而下一刻,他發現自己錯了——後者按下劍光一個俯衝,竟強拽走了天鴻刀,一句話不說,揚長而去。那強盜也一把扯掉蒙麵,露出本來的麵目,駕起劍光,直追趙君洪。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數息之間,本以千亦的道行,閉著眼也不至於被一個小小的聖人境修士搶走天鴻刀,隻是事出突然,千亦經驗又少,一時竟著了道。
看著趙君洪和秦飛羽遙遙而去,千亦神情莫名,眸光中帶了些苦意。
他倒不是在意兩人奪了自己的天鴻刀,畢竟九州之中,能駕馭天鴻刀的隻有殘夜和自己。千亦苦為兩人,也為世事。
微微散出些魂念追隨趙君洪,遠處傳來周采苓的詢問:“千公子呢?”
“死了。”趙君洪說道。
“死了?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