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另一個觀海(1 / 2)

千亦是不狼不羊的存在,存在得很矛盾,來的時候他不是沒想到,而是想到了也沒法避免。

人說最後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但對千亦來講,不選擇卻是最好的,因為選擇一方就必須拋棄另一方,狼和羊的生命、自由,在他眼中都一樣,他不想有所偏私。他不能像在喜歡誰這個問題上一樣不去思考,聽從月水依的安排就好,這件事他很迷茫,卻也很清晰。

他不知道自己去哪兒,卻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明白在自己坐在樹下休息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許多魔的生命消失了,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他不後悔,羊沒有錯,狼也沒有錯,它們本就該在一起。

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麵是殘酷,然而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有美好、犧牲和保護。

千亦相信,每一片樹葉都有乘風而飛的夢想。

“走吧。”

千亦對半天沒反應過來的少女說道,他們將行向未知的路,去做一些已知的事。

……

一座小山村。

準確的來講,現在是片殺戮場。

清晨還是安靜祥和,炊煙嫋嫋,孩子們嬉笑追逐,雞犬相聞的地方,此際已被人潑了墨,隻是這墨是血色的,沒有把每一片瓦,每一片樹葉,每一寸土地都塗得猩紅,卻在山村裏每個人的身軀上,灑上了幾許,像是用丹朱點了幾下。

可就是這淺淺的幾筆,頓時把小山村變得一片猩紅。

看不見紅色,也看不見生命,是真正的猩紅。

圈裏的家禽驚恐茫然的叫著,牛犬淒厲的長嚎,鬧嚷的山村裏透著一股雪夜肅殺萬物的死寂。

千亦站在一個小女孩的身邊,小女孩已沒有了呼吸,右邊的胳膊不見了,傷口處沒有汩汩的鮮血流出,反而蒼白無比,幾個觸目驚心的牙印留在上麵,她小小的身軀僵硬在春日的陽光下,眼裏的純真和歡欣已被恐懼和害怕吞噬,變得空洞洞的。她張大小嘴,臉上是幹涸的淚痕,她感覺到自己的小手很痛,她想找娘親,找爹爹。

拐了個角,在農舍的後麵,小女孩的父母正躺在地上,那是一對年輕夫婦的屍體。農夫手上握著鋤頭,小腿處褲腿挽著,腳上還沾著稀泥,顯然是剛幹完農活回來。他發現自己的妻子躺在地上,一個額上印著毒牙的東西咬著妻子的咽喉,妻子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濃濃的恐懼!想要驚叫,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農夫目眥盡裂,大叫著舉起手中的鋤頭衝了上去,可是他還沒衝到近前,忽然發現自己飛了起來,大吼的聲音被攔腰斬斷,等他微微明明發生了什麼事,他才知道自己其實沒有飛,隻是頭顱被咬斷了而已。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家人,這日清晨,他們和平日一樣起床吃飯,農夫迎著朝霞晨光出去幹活,農婦在家裏照看家禽,做些瑣碎的事,小女孩咿咿呀呀的哼著莫名的調子,在小山村裏玩。然後——

災難降臨了。

這場災難最大的不幸是沒人活下來,最大的幸運也在於此。

千亦和月水依慢慢走過小山村,偶爾停停,偶爾看看,少年出刀,將死去的人一一掩埋,少女靜靜地站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

少女越來越沉默,臉上的靈動幾乎都枯竭了,她抱著千亦的雙臂也愈發用力。

清風吹拂,落盡山村,卻被鍍上了一股血腥味。

觀海消失了,但一夢江城卻成了另一個觀海。

少女忽然停下腳步,她的麵前,一個女人把孩子掩在身下,十指生生的扣進了大地,她想用生命保護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死了,孩子也死了,小小的身軀被撕扯成了兩半,像破爛一樣隨意丟棄,殘破的眼眸裏映著東邊天空的幽月,西邊碧落的如血。

月水依忽然跪在了地上,臉上滿是淚水,良久後她抬起頭看著千亦,笑了起來,聲音囁嚅著:“即使這樣,你也不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