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大地悲鳴著。
一夢江城一千多年的平靜生活,在一個穿著金袍,戴著玄麵的少年到來後,被打破了。
一日,觀海無海;又一日,南方妖現。
黑浪滾滾,黃煙衝天!
金烏振翅、朝霞尚滿的天空映在黑浪裏,也染上了暗沉沉的顏色,雖不是漆黑一片,卻壓得讓人踹不過氣來,四方山崩,八荒江吼!大地陷入千雷萬霆、悲聲不斷之中。
在這片無垠的黑浪中,有一道金色的身影和一道白色的身影相互映襯著,靜靜地開在浪裏,任憑巨浪如何洶湧,也沉沒不了他們。
千亦一刀劈出巨淵後,十數息,短短十數息,妖潮繼續湧了過來,淹天巨浪並沒有因此受阻,依舊席卷著每一寸土地,大樹連根拔起,奇花莖葉全枯,異草盡毀,灌林成灰……妖潮到了哪裏,哪裏便是死域!
但眼觀這一切的千亦卻不緊不慢的走著,身處黑浪,閑庭信步。
沒有雙手握刀,奮力劈斬,此刻他又變為單手持刀,一邊走著,一邊漫不經心的揮動,雖然每一刀都能帶走數十甚至數百妖獸的性命,可在望不到邊際的妖潮中,就像從大海裏舀了幾瓢水,基本沒有任何用處。
妖獸大約也知道這個人類很強橫,並沒有傻乎乎的圍過來,打算淹死後者,依舊奔行著,執行著妖王的命令。
萬妖潮浩浩湯湯而往,這股妖潮看似妖獸夾雜無數,混亂不清,實際組成很清晰。衝在最前麵的,幾乎是速度最快的一類妖獸,如狼妖、豬妖、山貓精怪,而往往這類妖獸也是最弱的一類,它們身軀輕盈,力量不足,不過,也不乏如鎖冥這等身軀巨大,卻速度驚人的奇葩妖獸。
衝在稍後麵一點的速度微慢,體型也大得多。雖然有時不能以體型來判斷妖獸的強弱,可對一般妖獸來說,確實是體型越大,越是凶悍。
衝在中間的妖獸,便不是千亦能一刀砍一片那種如白菜一般的貨色,有的妖獸甚至能接下千亦的一刀。但千亦並沒有到那裏,他往前行了十步,走到深淵附近,然後停了下來。
修長的天鴻刀被他舉過頭頂,隔著漫天妖獸的昏暗,映著天上的太陽,金輝熠熠,宛若一朵盛開的幽冥之花。
隨後,千亦微微轉身,側對妖潮,轉身的同時,左手握在了刀柄上,沒有任何停頓,眼眸中閃過一道刺目的金光——
轟!
一聲巨大的鳴響震徹天地,巨響中,一股暗紅色的黑煙衝天而起,那是混雜著妖獸鮮血的碎泥,不過千亦終究是氣力不足,傷勢未愈,這一刀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升起一道厚壁,大地上的深淵也沒有最初的那道深不見底。
但千亦的目的達到了,再一次突然出現的巨淵,讓妖潮出現了混亂,中間的妖獸如被秋風掃中的枯葉,成片成片的往下墜,又不甘心如此結束生命,便在狂風中掙紮怒吼!
淒厲尖銳的叫聲,響徹在蒼涼的大地上,轉瞬又被黑浪的奔湧聲淹沒。
落葉最後的痕跡,被另一片落葉掩去。
千亦眸光鎮定,沒有絲毫的變化,感覺到嘴角的鮮血,忽然想起總喜歡用小嘴為自己舔舐鮮血的少女,心神微蕩,但臂彎處卻空空的——少女不在身邊。
少年伸手拭去嘴角的鮮血,然後繼續前行。
狂風掀起他的戰袍,金衣獵獵,飄飄灑灑,一股蕭索豪邁的氣息,在血肉翻飛,獠牙畢露的妖潮裏蔓延開來,如雪中鬆,似枯中柏。
多年與妖魔作戰,駐守龍城穀的千亦,見過許多場妖魔衝鋒時的恐怖景象,甚至比這萬妖潮更慘烈駭人的場麵也曾經曆過,所以他明白如何最大程度的拖延萬妖潮的前進速度,而方法隻有一個——那便是“斷勢”!
一顆小小的石頭在手中和一枚雞卵差不多重,但將它用力擲出後,砸在人身上,多半會腫一個大包,倘若膂力過人之輩擲出,將凡人砸得重傷,甚至死亡也未必不可能。為何?正是因為勢!
無數妖獸奔行起來,可怕的不是它們的數量,也不是它們個體的強橫,可怕的是它們形成的那一股勢!
毀天滅地,崩盡八荒!
千亦第一刀倘若對著妖獸橫斬而去,能殺傷的妖獸絕對比一刀斬在大地上要多很多,但是萬妖潮本就是爬山涉水,踏著屍山血海而來,前方成片的屍體對它們來說,幾乎沒有阻礙作用,隻有毫無征兆的在它們腳下或麵前設置一個巨大的障礙,才能擾亂它們的勢。
可是一刀能起到的效果實在甚微,萬妖潮奔行萬裏,於瘋狂殺戮中形成的勢,根本就不是一刀能阻斷的,除非一刀能將之屠盡大半,所以千亦繼續行走,投身於妖潮之中,等待妖潮再一次達到勢的巔峰,也積蓄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