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貫耳,塵埃滿天,戰場的嘶吼驟然飄遠。
妖王的嘴角還帶著冷笑,然而雙目已是一片驚愕,半空中宛如天柱的法象,竟然閃爍數次,隱有崩毀的跡象!
好在妖王修道已久,道心如同古波不驚,很快又鎮定下來,難以置信的神色和微如塵埃的希望在盛滿恨意和殺戮的血目中,隱隱浮現著,似乎在思索千亦話語的可信度。沉吟半晌,妖王忽然厲聲喝道:“你撒謊!之前你分明說過你不知,現在憑什麼說可以出去?!”
千亦似已料到妖王會如此問,回答道:“之前不知,現在知道了。”
“為何?!”妖王追問。
“我遇到了庭下大叔,因他拿出仙葫,談及你們的師尊庭下雀,我問了他一些問題,得知九州的庭下雀和你們的師尊是同一人,也就是說,你們師尊是從一夢江城到九州的,由此,我知道一夢江城可以離開。”
千亦平靜而簡潔的述說著,妖王的神色卻連變數次,他直直盯著千亦的眼睛:“我憑什麼信你?”
千亦沒說話,從懷裏取出一些碎布來,布有些破爛,隻能依稀看出是從衣襟上而來,一些布片上還沾著泥土,千亦將碎布往前一灑,金光微閃,碎布自動合在一處,隱隱拚湊出一個用血寫成的“夢”字來。
千亦道:“這是我從天山過來的途中發現的,十日前夜晚,庭下大叔得知你師尊的事,連夜趕來,但他失蹤了。”
千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然很明顯。
庭下微雨知道庭下雀的事情後,連夜趕去尋找妖王,但不知為何失去蹤影,沒有等來妖王求證的千亦心有擔憂,所以趕來時,走的和庭下微雨相同的路線,在來時的路上,發現了這些碎布。
“如果沒錯,你們之間應該有某種氣機聯係?”
千亦將拚湊好的字推到妖王麵前,補充道。
是問句,也是陳述的語氣。
千亦能確定自己的推斷沒錯,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走和庭下微雨一樣的路線,才能在路上發現這些碎布。
青冥上,妖王終於動容,巨大的法象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少年憑虛立在千亦的對麵。
妖王的雙眸緊皺著,目光全部集中在一處,碎布上夢字的寫法有些怪,上麵的“林”字兩個“木”的一橫連在了一處,或者說,這個“林”字是由“一”變化而來的。此外,整個“夢”字潦草無比,到最後下麵的“夕”字,幾乎是一個畫出格的圓圈。
妖王清楚自己的弟弟,自從明悟之後,整日種茶養花,下棋寫字,悟山水大道,過得悠閑充實,一手字更是寫得靈動飄逸,與眼前這個字的風格十分不符。但正是如此,妖王反而有些相信這是弟弟所寫。
其一,正如千亦所言,弟弟拜了師尊之後,兩兄弟各持信物,二妖之間便有氣機牽引,在一夢江城中,就算不知道具體位置,但能感覺出方向,所以弟弟走最近的路來尋找自己,很有可能,而這就可以解釋為何千亦能沿著弟弟走的路過來——不是因為什麼秘法,而是從天山到此地,最快的路就是沿著這個方向飛行。
其二,這夢字不似弟弟的風格,但有可能是弟弟所寫,因為如果弟弟真的失蹤,可能遇上了相當危急的情況,也許本想在紙上寫“一夢江城”,後來發現時間不夠,改“一”字為“夢”字,潦草寫完後,將之震碎,想要傳遞出“一夢江城可以離開”的信號。
其三,這字以血寫成,上麵確實有神月族獨特的血氣。
其四,沒有任何原因,妖王希望相信自己能相信千亦說的話。
可是,為了離開而瘋狂,為了瘋狂而殺戮的妖王,已如被鮮血染紅的大地,即便是有希望在悸動,在生根發芽,但還不足以將他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