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庭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安靜清香。
穿著青衫的柳老,站在纏繞著花香的曦光裏,不緊不慢的澆著花草。
此時是二月初的日子,陽光不濃不淺,春風似暖還涼,正適合花草生長,剛剛一夜,一些花已從骨朵裏探出頭來,嬌豔豔的搖擺在晨風中。
老人麵容平靜,看不出表情,但映著花朵的眼眸卻在不自覺間沾染上笑意。
忽而,柳老澆花的手一頓。
隻見方才從澆花壺中落出的那束水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均勻的灑在花上,而是凝聚於一片花瓣,漸漸變成一個酒葫蘆的模樣。
通體晶瑩,玲瓏剔透。
柳老見狀已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的說道:“孫院長,不必問了,你那小酒鬼還在,安心修煉吧。”
那酒葫蘆雀躍於花間,正要開口,被柳老這句話弄得一怔,但很快又蹦了起來,葫蘆裏飛出孫山落的聲音:“怎麼可能?我方才看過百川界的每一個角落,沒看到那小娃娃。”
柳老聞言微皺眉頭,不過片刻後又露出了然的神色,隨意道:“隻是暫時出去而已,他會回來的。”
酒葫蘆還待再說,柳老已繼續澆起花來,淡淡說了句:“昨夜我去過敬亭山了。”
話音一落,酒葫蘆立刻沉寂下來,下一刻,“啪”地一聲輕響,散作無數水珠,灑落花間。
孫山落已不需要問,因為柳老去過敬亭山,自然會遇到陸象山。
作為以坑蒙拐騙為生的老神棍,陸象山騙的人比他看的書還多,倘若連一個初涉世事的少年都應付不了,早就被要債的教習打得鼻青臉腫了。
陸象山現在麵色紅潤,神色悠然,所以孫山落很安心。
見酒葫蘆消散,柳老知道孫山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其實從一夢江城,千亦踏入南山庭開始,柳老就感覺出千亦並沒有很想進入有容國院,或者說,並不想進任何地方。千亦就如一片鴻羽,吹落到哪兒,便在哪兒停下,對任何地方似乎都沒有歸屬感,尤其是之後第一項考核結束,因為何所道許久沒有主持考核,不知道沒有測試成功的考生會被自動認為放棄,而誤把千亦淘汰,千亦卻連原因都沒有問,便直接離開,他感受得更為深切。
所以,柳老意識到就算千亦進入了有容國院,之後還是很可能會因為某件事離開,要讓千亦留在這兒,就要讓他對有容國院產生歸屬感。
歸屬感顯然不是說產生就能產生的,柳老換了種方法——先讓千亦對有容國院充滿疑惑。
於是,千亦走出閑庭小院,走過一片竹林,在月色輕淺如水的時候,遇到了陸象山,然後在書上看見那樣一段話。
那本就是柳老聽見、看見後寫下的。
不過,陸象山對此如何解釋柳老便不知了,但依照後者的習慣,多半是望月一歎,說出“月水相依,心境所致,隻是緣分剛好”之類的話罷。
搖搖頭,柳老繼續把注意力放在了花上。
……
與此同時。
十裏又十裏外,永安城南街的集市上,千亦正坐在一張木桌前,桌旁豎著一根木杆,杆上掛著一塊破布。